第62章 呐呐(第3/4页)

颜狗如姬冰玉顿时心如擂鼓,似有小鹿轻盈跳跃。

与此相对的,是容清垣口中吐出的话语——

“剑修们,都很穷。”

容清垣淡然道:“阿玉以后少与他们来往,极容易被蒙骗。即便阿玉聪明不被蒙骗,也莫要沾染了他们的穷气。”

好嘞,简简单单一句话,小鹿立刻从山体滑坡,紧接着就被一片泥石流淹没。

姬冰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听人说,您不是与玄天宗的那位顾剑尊曾一起论道三天,关系不错吗?”

好家伙,这是只许容清垣放火,不许姬冰玉点灯啊!

容清垣含笑道:“你对顾清漱很有几分兴趣?”

看看,这都直呼其名了!

姬冰玉承认道:“是啊,毕竟是当时剑尊,更何况据说顾剑尊剑眉星目,龙章凤姿,我身为晚辈自然心生仰慕。”

容清垣轻声道:“是啊,阿玉确实一直很喜欢习剑之人呢。”

姬冰玉:“……”

这人怎么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了?

她忍不住提醒:“容清垣——容大师,凤空澈已经走了,不用演了。”

容清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姬冰玉:“还记得我方才对你说的话吗?”

见他双眸含笑,还带着几分鼓励之意,姬冰玉想了想,总结道:“剑修很穷?”

容清垣:“嗯。”

姬冰玉:“嗯???”

两人大眼瞪小眼,姬冰玉迷惑道,容清垣到底在“嗯”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姬冰玉脑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线索,她恍然道:“所以——”

“所以,阿玉难道以为我方才的话是无的放矢吗?”

容清垣无奈道,“自然是因为深有体会,这才对你劝阻一二。”

姬冰玉立即道:“他问你借了多少?”

好了,这下连顾剑尊都不叫了。

“也就是一个玄天山。”

姬冰玉:“……玄天山的哪里?”

这下轮到容清垣迷惑了,他道:“玄天山就是玄天山,又有什么哪里?”

姬冰玉深吸了一口气:“字据有吗?”

“并无。”

“可有说归还期限?”

“并无。”

“你就这么借了?”

“顾清漱虽然为人冷傲了些,但开宗立派,广收弟子,行的是好事,我为何不借?”

姬冰玉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心痛的无法呼吸。

纵使知道容清垣说得都对,也知道容清垣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但此时此刻,姬冰玉还是想说一句——

“真是个败家子。”

刚进门的郦抚卿:???

我是不是走错了什么地方???

你们两个前几天不是还你侬我侬、问君孰美的,怎么今天就突然开始伦理场了?

噫——

郦抚卿眼神复杂地看着容清垣:“师父,你玩得尺度好大哦。”

容清垣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微笑地看着他。

郦抚卿由不自知,他似乎陷入了久违的回忆之中,喃喃道:“都已经从颠倒%¥*$,到现在的&@#%¥了,斯哈斯哈,这简直堪比魔界当初那群……”

回过神来的姬冰玉:?

好歹也是经历过网络轰炸时代的人,姬冰玉其实倒也没那么脆弱,郦抚卿口中的一些屏蔽用词,虽然和现代的用法不太一样,但姬冰玉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然而姬冰玉迷惑的是,郦抚卿好像一直对她和容清垣的关系有所误解???

还不等姬冰玉听个明白,容清垣已用手挡住了姬冰玉的耳朵,甚至不等旁人开口,下一秒,容清垣又反手摸出了凤舌琴。

姬冰玉向郦抚卿行注目礼,缓缓目睹他在琴音中驶向了远方。

大师兄,愿我们来生,还能做同门师兄妹。

……

……

凤空澈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他在老妇人哪儿得知了许多令人惊骇的消息,若非是探到了老妇人的脉搏,确定了她只是个寻常妇人,凤空澈几乎要以为是她是姬冰玉提前安排好的奸细了。

但凤空澈知道,老妇人不是。

因为除了老妇人之外,他还看见了别人。

有疲惫不堪的卖货郎,有神色空洞、疯疯癫癫的貌美小娘子,还有断了一条手臂、衣衫褴褛的乞儿……他们神色不同,身份不同——

但不约而同地,在路过雁宅时,他们都会狠狠地“啐”上一口,再恶狠狠地瞪着这已经破旧不堪的雁府,好似恨不得在上去亲手将它毁得更彻底些才好。

他们或是自己被雁家害过,或是亲人被雁家害过,更甚者,甚至可以往前后追溯三代朝上,与如今相隔,几有百年。

这样已经无法掩盖的、刻骨铭心的、甚至是代代相传的深仇大恨,凤空澈从未见过。

为着这样滔天的恨意,凤空澈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几乎冻结了起来。

凤空澈起先也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代代相传的恨意?

倒是那卖货郎叹了口气:“公子家中可有女眷?妹妹也好,母亲也好,倘若是有朝一日她们被人掳走,百般戏弄,全然不似对人,而像是当做一个玩——”

“我看谁敢!”

凤空澈脱口而出,如若不是出门时容清垣顺手给他加了一层遮蔽,恐怕如今凤空澈已经控制不住的灵力了。

察觉到有一道温和的灵力护在自己周围,凤空澈微微怔忪,人倒是平静了许多。

饶是如此,他这样一发怒,周围的几个普通人也都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这少年郎衣着不凡,容貌俊秀,看起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嘶,别是雁家派人来试探的罢?

这么一想,周围人瞬间如鸟兽散去,唯有凤空澈一人留在了原地,目光茫然,整个人都有些惶恐。

他想。

倘若是有人这样对母亲。

倘若是有人这样对妹妹。

凤空澈攥紧了拳头,将掌心沁出了血痕来。

那他绝不会原谅,甚至穷尽一生也要去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可为什么……为何他先前竟是感觉不到呢?

凤空澈心中一直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只是他不敢触碰。

然而这一刻,那个卖货郎简简单单的话语,却将他流露在躯体之上伪装成温和端方的君子皮囊全部撕碎,只剩下最后的卑劣来。

凤空澈从来没有将他们平等对待过。

无论是卖货郎也好,老妇人也罢,甚至是姬冰玉、钟子期——再往前,甚至是他的妹妹凤飞霜。

凤空澈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高高在上,自以为饱读诗书,自以为出身不凡,自以为见多识广,自以为人情练达……

凤空澈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什么也不是。

在真正刻骨铭心的爱恨别离面前,在那些无法被抹平的凄凉伤痛之中,所有的地位也好,身份也罢,不过是些许空明,而他那些看似理智、看似中肯的话语,对于这些受害者而言,甚至还不如一缕风,一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