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第2/5页)

新年伊始就爆发这样的大事,甭管那些在家中坐着的朝臣是什么感觉,至少原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王爷们却是苦不堪言。

不多时,那屋内便重新叫人。

于是刘昊便进去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刘昊的手上牵着大皇子。

穿着不太合身,看着有点厚实的大皇子在经过莫惊春的时候,忽而说道“多谢。”顿了顿,他又说道“也多谢桃娘。”

他说完这两句话后,就被刘昊带了出去。

不等莫惊春将大皇子看得清楚些,他身后就有个重重的身躯压了下来,公冶启懒懒地说道“夫子要是再看下去,寡人可要生气了。”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臣也还在生气。”

公冶启的身体不着痕迹地僵了一僵,仿佛这才想起来,在这之前,两人正在闹别扭。

“闹别扭”,这样的感觉在他身上从未有过,尽管这让陛下有些莫名的暴躁,却也有着无名的柔软。

“那夫子觉得,怎样才算是道歉和解?”

公冶启直接跳过了中间的部分,直奔结尾。

莫惊春摇了摇头,拖着身上沉重的陛下往屋内走,淡定地说道“臣觉得,陛下还是多多休息为妙。”

这就是避开之前的话题不谈了。

可要说是生气,如今莫惊春对陛下的模样,可完全看不出是生气。

他不仅背负着公冶启的重量,甚至还将陛下拖到床上,然后给他褪去鞋子外衫,再自己躺下来的时候,公冶启鼻尖能感觉到的,唯独是莫惊春的气息。

莫惊春用自己的胳膊拢住了公冶启。

“睡觉。”

仿佛今日他让德百转告的事情,目的便是为了这个。

公冶启愣了愣,刚刚做完坏事,恐吓完年龄勉强突破“四”的幼崽,然后又被莫惊春拖到暖烘烘的床榻上来,他本该……

他本该作甚来着?

黑暗深沉的念头滑落到深处,在被公冶启想起来之前,倦怠的感觉最先爬上他的眉宇,让他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感受着莫惊春拥抱他的力道,最终用更大的力气抱了回去……

然后睡着了。

公冶启睡得很彻底,不过就连莫惊春也能在暗色里看到他皱起的眉宇。

他一点点抚平了上面的皱痕,然后叹息了一声。

然后,莫惊春也睡着了。

整个过年休假的期间,莫惊春跟公冶启就在东府睡了好些天。

莫惊春不喜欢留宿在皇宫,除非偶尔必须,他往往会准时离开皇城。

但是东府不同。

或许是因为它这模糊的边界和色彩,在这里的时候,莫惊春总是比往常还要纵容公冶启。

连着好些天,莫惊春留意到公冶启眼皮子底下的青痕总算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

然后,紧接着便是大朝。

正始五年,第一次朝会召开时,秦王的事情便摆上了台面。

秦王刺杀太后。

这个说辞传出去的时候,最初谁都不信。

秦王今年可是高寿,更是整个皇室内辈分最高的人,尽管他从来都不怎么显露痕迹,可是秦王在朝内交往的大臣数量,却远比任何一个王爷权贵要多得多。

他那无害的形象与如今的寿数,都是让朝臣放松的原因之一。且秦王地位尊贵,除了因为双脚不便没有离开京城外,他实际上还是有富裕的封地和权势,要什么有什么……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富贵,他为何偏偏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可再是不信,正始帝却有足够的证人。

当夜参加宫宴的宗亲,却都可以作证。

如果说一人,十人,还可能是假的,可是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是幻觉?

朝野上下无不吃惊,就连太后入殿时,他们也只来得及行礼,没想过太后出现在这的缘由。

太后被女官秀林搀扶走上台阶,最后在陛下身旁的位置坐下来,平静地说道“碍于秦王此事的严重,陛下与哀家都决定,此事将由宗正寺,三司,并几位德高望重的皇室中人一同参与。”

宗正寺?

这一句话里,唯独这个词是意外。

尽管宗正寺确实负责着皇室宗亲的事务,可实际上并无权参与这些,毕竟这从根本上已经涉及到了律法,与之前的事情别有不同。

但这是太后强烈要求的。

太后必须确保莫惊春参与此事。

在太后的强势下,正始帝默许了此事。

皇帝并不忌惮莫惊春参与朝政,实际上他异常喜欢莫惊春每每说出自己见解时的神情。可是夫子并不喜欢出头,更喜欢做旁观者,这也导致了正始帝虽然有意让莫惊春换个官职,却暂时按兵不动的缘由。

宗正卿确实是个清贵的位置,但是坐久了,人也容易变得惰性。正始帝还记得当初先帝压着莫惊春坐冷板凳的痛苦生涯,倒是谨慎再谨慎。

莫惊春在面对诸人诡异的视线时面不改色,出列领了命令,便又回来。

下了朝会,莫惊春先跟左右少卿确认了今日的事务,便先跟着薛青等人,参与了第一次对秦王的提审。

尽管秦王受伤颇重,但在前日已经醒了过来。

但是从他醒了到现在,秦王一言不发。

就连提审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管其他人怎么询问,秦王坐在椅子上,那苍老的脸庞上毫无表情,仿佛凝固的石像。想要用其他法子攻破秦王的防线是没用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白饭的,再因着他还是秦王的身份,也不可能动刑,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莫惊春在提审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等到要一齐出去的时候,他这才从座位上显露了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的后面。

“慢着。”

这道声音沙哑古怪,就像是破锣一般。

薛青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秦王,却发现这位一直不肯说话的老王爷却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队尾——

莫惊春。

浑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莫惊春,那偏执诡异的模样让人不由得遍体发寒。

“让他留下来,”秦王缓慢地移开脑袋,然后冰冷地注视着薛青,“然后,你们的问题,我或许会回答。”

薛青冷漠地看着秦王,然后呵呵笑道“您知道您现在这阶下囚的身份吗?”这前冷后笑的模样,吓坏了身边不少同僚。

秦王又恢复了漠然。

他不回答薛青的话,却也没移开盯着莫惊春的视线,恐怖到令人发毛。

薛青当然不可能顺从秦王的意思。

而且这也不符合规矩。

莫惊春不是每一次提审都会参与,但是每一次,秦王都是那漠然的模样。

他的伤口在逐渐痊愈,但是老态愈发明显。

秦王毕竟老了,不管他究竟做了什么,可是他的岁数摆在那里,是没办法突破的界限。在受了重伤又在牢狱里被频繁提审,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