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笼中天地(第2/3页)

夏蒹闭了闭眼,一阵反胃涌上来,脚步正要绕过去,忽然被叶缦尖细的指甲抓住了脚踝。

“你现下赶快去!赶快去请医师!我不能离开老爷!一步都不能离开他!我要护着他!护着他不被那个贱婢子给骗了!就是在这里!那个贱婢子的魂魄肯定就在这里!你快去请医师!”

夏蒹根本没搭理她,脚一抬直接踩到了她的手上,狠狠一压,理都没理便出了这间库房。

“唔!”

叶缦的手不断发颤,她崩溃的喊了一声,捂住手背的瞬间听到身后苏循年发出吸气声,赶忙直起身抬手护在他身前。

“不怕,老爷,不怕,我在呢,有我在呢,她抢不走你的,”叶缦轻轻抱住苏循年,浑身颤抖的盯着这间漆黑的库房,“不会,她不会来的,这间库房我早就该烧了的,早就该!”她眼中像是沁满了毒,视线一转,忽然看到那把放在旁边的木凳,身子猛地一颤,尖叫着抬起脚将木凳踹翻了。

“呜——”尘土飞扬,眼泪从女人的脸上滑下来,“呜——呜呜——啊啊啊啊!”

叶缦抱紧苏循年,大哭出声。

*

绣鞋沾满了血和灰。

夏蒹喘着气,停在苏府游廊旁的一口井前,垂下头,看着井里属于她自己的倒影,被井水冲散了的脸孔渐渐扭曲,模糊。

夏蒹闭了闭眼,吸着鼻子从旁边拿过一个小桶扔下去,桶倒满了水,夏蒹含住一大口,却没咽下去,只用水漱口,将嘴里因方才呕吐的不适全都吐了出去。

“哈......哈......”夏蒹跪倒在地上,圆月高悬,又是临近十五夜,夏蒹手撑住桶壁,一点一点站起身。

“裴观烛......”她嘴里喃喃念了句,视线有些混乱不清的往前。

很多时候,她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一种自己不知道在活什么的感觉。

夏蒹的意志一直都很坚定。

她想回去,想要回家去。

但偶尔,她也常会有迷茫的时候。

这个世界真像个地狱,真像。

人的恶意混杂在一起,无限放大了,又将心脏剥开来,将里头的黑水给她看。

这就总让她有一种,自己也快要被同化的错觉。

她做的,本身便是没有回头路,根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任务。

事实上,她都不知道系统是不是在骗她,但如果没有裴观烛这个人存在的话,夏蒹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她一定会开始怀疑,她会无限度的揣测,会觉得系统在骗她。

但有些时候。

夏蒹就是一想到裴观烛,便觉得什么也不怕了,回不去也不怕,回得去,要见到多恐怖的事情她也不用怕,裴观烛不在的话,黑水晶就代表着他,裴观烛在,他就是她的靠山,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是她的,事实上夏蒹就是上辈子也并没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是这样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奶奶还有外孙子,也不止爱她一个,谁都是,交好的朋友也是,她们有自己的父母,或是自己的恋人,哪怕是她死了,奶奶想起自己还有个孙子,也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死而过分难过伤心,她交好的挚友也是,大家全都是,就连夏蒹也是如此,从没有过一个人,从没有过一个人会和她有这样的牵扯,如他所说,那是超越母体孕育子嗣的牵扯,裴观烛以为没有,但其实早就有了,他们之间的牵扯比母体孕育子嗣还要深厚,他是她,她也能是他,只要是一想到这世间还有裴观烛存在,夏蒹就知道路该往哪里走,只要朝着裴观烛走,那就绝对不会错。

夏蒹一步一步往前走。

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远处,出现的遥遥火光,那火光坠着夜色,染红了她的后背。

她脚步不知不觉走到前院,夏蒹在分叉口停顿片晌,忽然往右侧跑去。

笼子。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笼子。

裴观烛哪里都不会回。

他当时看着那个笼子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一种他会离开她的恐惧。

而如今,夏蒹也终于知道了她为何会那样,裴观烛又为何会说,‘看到它,当时便看不见夏蒹了。’

他看到的东西是笼子。

于裴观烛而言,笼子代表着什么?

脚步踩上土地,夏蒹跨过门槛,身子一动不动,微微睁大的瞳孔里映出那个巨大的笼子,里面关着一个人,是裴观烛脸朝地面,和当初共梦时她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在笼子里,与外界隔阂而开,像是只有笼子才是他的世界。

裴观烛对笼子并没有恨。

夏蒹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

相反,夏蒹总是从他身上感觉出一种违和感。

那就是,裴观烛自始至终都没有适应这个世界,他不会吃人会吃的饭,说话也像是遵照着某种死板的规则,循规蹈矩的过分。

他没有适应,像个单独的异类活在世界上,也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合该睡在人该待得房子里。

他该待在哪里?

他真正想待的地方是哪里?

他待在不属于他的地方,又是什么心情?

夏蒹走到笼子前,看着少年趴在笼子里,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安心。

月光映照到他身上,他头发早就散开了,满头黑发垂了满身,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他从笼子里抬起头,隔着铁柱,那双漆黑的眼珠恍恍与她对上视线,像是有些回不过神,他看着她,好久好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都快忘了该怎么说话了吗?”夏蒹蹲下来,牵扯着皮肤,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

“记得,”裴观烛说话,眼睛一眨,右眼便有眼泪掉下来,“不要再看我了,被夏蒹这样看着,让我觉得好丢脸,好难堪,好难堪......”

“有什么好丢脸?”夏蒹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你想要回去笼子里,我又不是从一开始便没感觉。”

“你为何知道......”裴观烛微微睁大眼眶,“夏蒹为何会知道——我想要回到这里?”

“就是知道了。”夏蒹微微垂下眼睫,手放到笼子口那松松垮垮的锁链上,锁头并没有闭合,夏蒹在裴观烛的视线下,一点一点将锁链拆了下来,接着微微喘出一口气,手拉开笼子的门,随着“吱呀”一声,夏蒹低下头钻进了笼子里。

“吱呀”一声。

笼子闭合,夏蒹用锁链将笼口缠上,还没来得及回过头,便被少年冰凉的手抱住了腰。

“为何要进来?”他冰凉的下巴搁上她肩膀,有眼泪砸下来,少年的唇舌一点一点舔舐着她的耳廓,像是想将她就这样吞食腹中,显得有些低沉的温润声音像是魔药,钻进她耳朵里,“为何......为何到了如今,还要进来?”

“不是早该对我失望透顶了吗?”少年冰凉的手压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身下,手一点一点收紧,下身紧紧交缠着她的,唇舌相触,少年的泪触上她的脸,又被他唇舌一点一点吞食,“不是早该,早该对我失望透顶,我不听你的话,我的过往,恶心到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