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脱凡二 长到十四岁以来,第一次被人拥……

宴春闭上了眼睛,彻底昏死了过去。荆阳羽紧紧裹住了她,将她抱起,而后爬出了深坑。

荆阳羽和一行弟子们带着两个昏死无觉的人出了秘境之后,救援并没有结束,荆阳羽内伤严重,道心不稳,将宴春他们送回去之后,又继续咬牙进入秘境救弟子。

一直到了天色亮起,所有的弟子都退出了秘境,秘境才彻底封锁。

衡珏派由于反应快,并没有大批量死伤弟子。

而宴春被伏天岚接回去,也接到了涤灵池,但这一次没有将宴春泡入池中,而是放在池边,便于照看。

宴高寒的伤势得到了控制后,他和伏天岚才带着宴春回到了康宁院。

他们还不知道离开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多少事情,只是震惊于宴春竟然进入了脱凡境。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境太快了,她始终都没有醒,一直在昏睡着。

双尊和荆阳羽甚至门中的各位长老,包括友臣都来查看过宴春的身体,谁也查不出异样,但她就是不醒。

宴春沉浸在梦中,或者说,沉浸在另一个人的记忆。

天魄承载记忆,宴春以另一种视角,看到了尹玉宸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

他没骗她,说了出秘境,会将一切告诉她,可任宴春如何想,也没想到尹玉宸是以这种方式告诉她。

宴春看到他自出生便遭人厌弃,看到他被亲人如猪如狗般对待。

看到他十四岁那年,两个人初见。

在尹玉宸的记忆中,那一切比宴春的记忆还要真实。

那时候正是宴春最春风得意的二十几岁,她被父母宠着,被门派首徒爱着,只要她想要做的事情,几乎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宴春那时候以为,她一辈子都会如此。

她不吝对任何人示好,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还生得像个孩童的侏儒。

但其实那时候弟子们哪怕是围着宴春,手里拿着她的好处,修者却到底以强为尊,骨子里是不太看得上宴春这种只靠着家世混迹在门中,修为低微的比不上外门弟子的女修。

因此驱邪除祟,宴春就算是跟着去了,那些弟子们去找什么线索,或者和邪祟交手,都是不带她的。

既不能把她当外门弟子一样使唤,又不能让她有事,有事了会很麻烦。所以宴春每每都被撇下,小渔村的那个时候,宴春就被分派了一个名为“保护村民”实则在村中闲逛的差事。

于是宴春逛着逛着,就遇见了个住在狗窝,整天又要做很多繁重农活,挑水劈柴,还要遭受打骂的“小孩子”。

也就是那时候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狗儿尹玉宸。

宴春帮着他提水,仗着自己还有点修为,让水桶漂浮着,自己朝着水缸之中倾倒。

她那时候就开始享受小小的尹玉宸震惊又钦佩的眼神。

宴春也不像正常想要讨好小孩子的大人一样,急着一见面给那时候的尹玉宸买什么吃的,也不主动找什么话题和他硬聊,只是没事儿就跟着他。

尹玉宸那时候在村子里面除了狗之外,就没有喜欢他的,所有人都因为他的眼睛,说他是个魔种。

宴春看过他故意蒙起来,在河边太热了才会解下来的左眼,那里面只是生着一片红斑,就像新生儿身上的胎记是一样自然的东西。

可是正赶上那时候魔族在人间肆虐,当年魔族确实有不入流的魔,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让人间的女子莫名怀孕的。

那些莫名怀孕的女子最终下场都非常的凄惨,有些甚至是未曾出阁的姑娘,百口莫辩,直接上吊自杀投河割腕的十分惨烈。

但就算有真的被抓走顺利生下魔族小孩儿的,孩子也生不成什么天生魔种,而是会成为不人不魔毫无理智的怪物。

后来这种靠人族繁衍的魔族就没了,坏就坏在当时尹玉宸的母亲,正是从当时出事的那个城镇逃出来的。

她本是个花魁,当时的小姐妹全都死了,或者被山贼抓走了,唯有她流落到了小渔村。

稳稳当当地嫁了个庄稼汉子,庄稼汉子知道她以前做什么的,不许她说,一开始待她还不错,后来妻子被人认出来是花魁了,他就突然待妻子不好了。

毕竟娶了个妓子说出去怎么也不光彩。而那时候尹玉宸的母亲,已经怀上了尹玉宸。

孩子生下来,没能好转,反倒因为尹玉宸眼中的红斑,一传十十传百,人言可杀人,尹玉宸的娘还是来自曾经被种下魔种的城镇,娘俩儿都被赶出了门。

弱女子能去哪里?还抱着个月子里的孩子,那女子只得跪在门口苦苦哀求。

到最后那个庄稼汉子到底还是贪图尹玉宸母亲生得貌美,再娶一房也没钱,便对她说:“你回来可以,那个魔种必须扔了!”

女人早就看遍人间丑恶,这世上看遍人间丑恶之人,大多数不会心思纯澈。

甚至会日益麻木不仁,不仅仅是对自己,也对自己的骨肉。女人那时候想,这汉字自己的崽子自己不要,她为何要巴巴护着?

于是她将当时还在襁褓的尹玉宸扔进了狗窝。

命不该绝之人,是怎么也不会死的。

尹玉宸和狗混在一起长大,村里没人说他是魔种的时候,他那禽兽父母也会施舍给他点吃的。

宴春碰见他的时候,正是他已经打算好了去处,琢磨着怎么把他那对儿禽兽父母杀掉逃走的时候。

一个发育不正常的,被亲生父母厌弃的魔种侏儒,和一个生来就千娇百宠的天上白鹤,他们本来一辈子都不应该有交集。

可宴春那时候太无聊,好容易下一次山,对一切也都太好奇了。

她跟着这个不说话只知道干活的“小孩儿”,不觉得他的眼睛吓人,反倒觉得那片红斑让他很特别。

宴春帮他赶走欺负他的孩子,并不知道他已经十四岁,是个在凡间的年岁来说,可以娶妻生子的大人了。

尹玉宸那时候也知道宴春跟着他,知道她是“仙人”,本来这些高人一等的人,是他最应该躲避的,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一样。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的眼睛干净得像溪水里被经年冲刷的鹅卵石,连一块青苔都未曾生长的那种。

两个人相互被彼此的“奇怪”吸引,相互试探,而后在几天后,成功搭上了第一句话。

宴春问他:“你手里的饼子看着好像长毛了。”

那时候的尹玉宸没说话,他刚刚挑了一大缸水,现在赶上中午休息,可以坐在溪水边上凉快。

他看着宴春,没在她眼底看到其他戏弄他的人一样的鄙夷眼神,犹豫了一下,开口应道:“嗯。”

宴春那时候性子就像个小太阳,根本不似在涤灵池下压了十几年的疯狂和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