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回苏北了 细碎的生活(第2/3页)

黄绢拿着厨娘们送来的一角银子,为难的看向玲珑——

“姑娘,黄家婶子央我问问,你带来的那些菜式能不能教给她们?”

玲珑不在意的回答:“教去吧,我住这里,吃穿住行全仰着伯母,几道菜品不值什么,又不是多要紧的事,不用特意来问我。你也学去吧,我春上回苏北,是不能带你走的,我若走了,也是要先安排好你的,或是去中院伺候老太太,或是随伺在夫子们身边,或是想去哪个姑娘身边,凭你自己愿意,我去跟伯母说。如今我还在这里,趁着这个机会能多学两个手艺,与你也是有好处的。”

黄绢心里黯然,但也知玲珑回去时是不能带走她的,玲珑这个主子与别的主子都不一样,在她跟前伺候,日子过得很轻省,也不用整日劝诫,更不怕因主子连累而受到责罚。

原以为她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谁知姑娘又要还家去了。

“婢子也不晓得去哪里好,若姑娘不放心老太太,婢子就去中院替姑娘伺候好老太太,若是夫子们日后去寻姑娘……婢子还是想随着去寻姑娘的。”

“那你父母兄弟呢?”

黄绢苦笑:“婢子哪里来的父母兄弟?打记事起,就在牙行了,后来入了顾府,这才安稳了许多年。我们活着,原是没有主心骨的,除非去了哪个姑娘跟前,能跟在主子跟前听使唤,这才是当奴婢们的出路,强过浑浑噩噩的四下没着落的活着。”

玲珑默然半晌,只得说:“你先去厨房,余下的事,我再做计较,总不能再让你落到无依无势的地步。”

黄绢去了,玲珑却想:这世上的人,心里有主见的人活的艰难,心里没主见的人活的更艰难,只是没主见的人只求找个主心骨,一日三餐安稳过活,而有主见的人,虽则三餐安稳,要挣出个自在,却也是极难的。

大娘子夫妻不能多留,待日过午时,就要回家了,红绡也只匆匆学了两三道菜,又跟着大娘子回去了。

二娘子有心,后来让红绫几人口述,她亲自动手做了一本食谱,将这一两年顾家桌上常见的菜式都录进去,订成册子,让人送到维枃那里,让他找机会把食谱送到大娘子手里。

初三,陈小郎上门拜年,坐了一个时辰就走了,其间并未与三娘子见面,只托顾家一众兄弟,给三娘子带来一根雕银桃花发钗。

今年去别家拜年做客,玲珑不愿意出门,邹氏只带了四娘子五娘子,翻过年,四娘子也十三了,该相看了。

东一家西一家的,就到元宵节了,冀中的元宵节也挂花灯,家里几个小娘子费了两大捆高梁杆儿,终于扎出了两盏像模像样的兔儿灯,提着去前院显摆能耐,结果一众不识趣的小儿郎偏笑话那是两个驴耳灯……能耐没显摆成,空讨了一肚子闲气,几个小娘子回去后就将准备送给自己兄弟用的如意笔袋收拾起来,扔在针线匣子里,许是要很久不得见天日了。

十五一过,顾家兄弟再没闲耍的时间了,有老太爷坐镇,他们想偷懒都懒,大好少年若不勤奋读书,岂不是辜负了这韶华时光?

顾家兄弟读书也挺上进,只是在用功上稍欠缺了些,毕竟都是少年,玩心尚重,下不了苦功夫也能理解。

只这几日,顾祖父去前院督学时,见孙儿们的心还没沉淀下来,就与他们说玲珑一个小女娘尚且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制学决心,他们都是堂堂男儿郎,如何竟比不过一个小娘子?

然后玲珑背书时,总能遇见家里的堂兄弟们,一连几天总能偶遇数次,次数多的让玲珑不得不相信,他们是在换着花样的逃学。

再然后,就没再偶遇见他们了。

以前在后宅没事可做的时候,觉的光荫实在漫长,一天天的要想着法子的熬过去,如今进了学,又觉一天天的太过短暂,没学多少东西,天就黑了,还要点灯熬油的在夜里下功夫,要不那么多书可怎么背的完?

很累,不过累的充实,玲珑是宁愿这么累着也不愿像以前一样无所事事的熬日子,熬的心都枯了,却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许夫子说玲珑不算聪慧,唯肯下苦功,这个倒比那些真正聪慧而不愿下功夫的还强些。不过,学雅艺,还是那些聪慧到一通百通的人学这个更有天赋,因为人家心思灵动,略花点儿心思,就比许多人费尽心思做出来的都好,只可惜,这些人多恃才傲物,是不愿下功夫学某些事物的。言下不无可惜之意,可惜玲珑有毅力却不十分聪慧,若她再聪慧些,再肯下功夫,那么,这许多册书籍,不用三个月就能全部背下来。

高夫子听她越说越不成体统,便阻了她的话头,打发玲珑出去背书,她有话要和许夫子说。

这两人的学识修养,身份气质,都应该是有鹤立鸡群之态的,许是还应被许多人追捧的,可惜一朝沦落于此,为了生计,不得不入了一个小官的门第去讨生活,还要教几个不甚聪明的小娘子各种学识雅艺……心里多有不甘,却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借着闲话发泄一下。

是抱怨玲珑不够聪慧或是什么的,对玲珑来说,根本算不上言语伤害,她本就不太聪明,唯一的优点就是很会开解自己,除了生死之外,余者皆可以轻拿轻放。

许夫子带了些狂狷桀骜,高兴了不高兴了都会说些很不合时宜的话,高夫子一贯的冷静内敛,她能及时压制住许夫子的不合时宜的言辞,使得两人在顾府住了这么久,还能和顾府众人相安无事,保持着彼此的互不打扰。

玲珑心里是敬佩这两个夫子的,对许夫子时不时的语出惊人也多有包容,再有太过惊世骇俗之言,就全当没听见,该怎么相待就怎么相待,不因她言辞不当而疏远冷淡。

为着这个,许夫子说她是心思深沉,所图甚大,动机也不纯粹。只可惜她们如今已找不到动机纯粹的人了,纵是找得到,估计也破不了她们如今所临的局面,那就只能从矮子丛里拔高个儿,找一个先凑和着教吧。

说起来是好不甘心又不得不接受事实的无奈样子。

这样的话听多了,玲珑连白眼也懒的翻了,横竖这一世的师徒名份已然定了,再不甘心又如何呢?她们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这便是上天安排好的恰恰当当的不期而遇的缘份,若没有这个因缘际会的恰恰好,谁又识得谁呢?

二月一过,天就暖了,苏北那边正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冀中这边收到信,说家里的大兄维梌会来冀中接玲珑回家,估计三月初到达冀中,到时江上水气已退了寒凉,正好乘船回苏北。

这是好事,只老太太自接了信就开始伤怀,针线也懒得做,饭也少吃,私下里还时不时的抹一回眼泪,这情态,闹的老太爷也怪不自在,难得每日间会宽慰老妻几句。只他自己的伤怀却是无人宽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