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对梁瑄来说，这世间最令人绝望的不是没钱，也不是生病，而是沈珩病倒了，没人给他做饭吃。
外卖也不送这里，沈珩又不许他随便出门，他只好又一次亲自上阵。
梁瑄这次很认真地盯着菜谱，反复研读多次，确定自己不会再一次烧焦锅子，才敢拿出冰箱里的猪肉。
皮蛋瘦肉粥，精髓就是切得很细的肉丝和姜丝。
里脊肉条还没完全解冻，软硬度刚好，梁瑄握着刀，专注地如同给病人做手术的大夫。
可惜，大脑说这道菜简单极了，手说要不你来。
梁瑄拎起自己切出来那一指宽的肉条，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丑了。
就在梁瑄重整山河待重来时，腰间忽得被一双手揽住，梁瑄抖了一下，手里的刀险些掉落。
沈珩自他身侧扶住了梁瑄冷白的手，在他侧脸吻了一下：“又想炸厨房了？”
似乎是刚睡醒，话里带了点喑哑和困倦。
“烧退了吗？”
梁瑄双手沾了生肉，不方便，挂着水珠的手在他额边虚晃一枪，犹豫着没放下去。
沈珩撩起自己额前的发丝，微带红血丝的眼底却藏着永不曾疲惫的鼓励纵容和耐心。
“测体温也不是非要用手，你说呢？”
梁瑄被那人灼热的吐息和温柔的眼神惹得心猿意马，抿了抿唇，上身轻倚，朝他额头贴近，皮肤交换了体温，眼神交换了心动。
“怎么样了，梁大夫？”
“...还是有点热。”
对面一双清澈又含忧的双眼湿漉漉地望着沈珩，他心头一软，抚着梁瑄的侧脸，在他唇上落了轻吻。
“梁瑄，我喜欢你这么看着我。就这样，一直看着我，知道吗？”
沈总经理不说情话则已，一说情话要人命。
梁瑄心湖里落了一颗重磅炸弹，砸得他眼前水光潋滟，头晕目眩。
沈珩失笑。
他左手搂着梁瑄纤瘦的腰，从身后把他揽进怀里，右手握着他的右手，顺着刀锋落势，极快地把里脊肉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然后握着他的左手，把薄片抹平，如同平叠成一排的多米诺。
“握起指尖，用关节抵着刀，这样不会切到手。”
沈珩又用他有条不紊的语气临场指导，梁瑄也渐入佳境，刀锋起落，左手退右手进，配合得天衣无缝。
最后一刀，完美落幕。
梁瑄望着如同工艺品一样的细丝，赞叹道：“沈珩，或许你比我更有艺术天分。”
沈珩解下他腰间的围裙，挂在自己身上。
“你的天分是与生俱来的，我的天分，是你给的。”
梁瑄一边帮他系带，一边随口扬了一个疑问词：“嗯？”
“你忘了，我最开始是为什么学着做饭的了？”
梁瑄睫毛微颤，在沈珩看不见的地方，红着眼圈，轻轻笑了：“记得。”
当年的急性肠胃炎，连续一个月只能喝粥。
沈珩不仅陪了自己喝了一个月的粥，而且，那粥都是他一点点照着菜谱学着做的。
“最后，你的胃病还是没好，可我的厨艺却与日俱增了。”
“是啊，你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我不如你。”
梁瑄随口的打趣，却引得沈珩转身，皱眉，神色不虞。
“梁瑄，我的才能只是熟能生巧，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而你的才能，是创造，是感知。从零到一，要比从一到一百艰难的多。”
梁瑄怔了一怔，抬眼看他。
“我推荐你担任思源的设计总监，不仅是出于私心，更是因为相信你有带领设计部破除壁垒创造奇迹的能力。梁瑄，不要觉得有压力，要相信你自己。”
梁瑄喉结微颤，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半步。
这样的珍视与信任，他背不动，还不起。
沈珩看到梁瑄眼里的动摇，便不再说话，转头切起姜丝，清脆的刀落案板声中，身后有脚步细碎，继而，梁瑄的额头轻抵沈珩宽阔的背。
“沈总，你发烧就发烧，怎么说话这么肉麻？”
沈珩手一顿，淡定地回道。
“总比梁总监清醒的时候说的胡话要强多了，你说呢？”
梁瑄浅笑。
沈珩侧头似乎看了那人一眼，他洗了手，然后用湿淋淋的手掌去抓梁瑄的手腕，直到把他修长的两只手都缠在自己腰间。
“好好抱着。”
“怎么，合同里写了，做饭必须要抱着？”
“今晚，我就附加补充条款。”
“我没同意。”
“那就算了。”沈珩面无表情地回答，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梁瑄一哽。
沈珩怎么把谈判那一套拿来了？
公器私用，令人不齿。
中国人推三阻四、三顾茅庐的美德，怎么被沈总裁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沈珩肩背微颤，喉咙间溢出了低沉爽朗的笑容，梁瑄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在逗自己玩。
“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吧。”沈珩转身，摸着他的眼睛，“刚刚眼圈都红了，为什么？”
梁瑄怔怔看他。
沈珩的脸不是锋芒毕露的帅气，神情含蓄内敛到了极致，有种说不出来的沉稳与安定。
他看着看着，眼圈又红了。
沈珩眉头微皱，刚想继续询问，梁瑄就把他温热的手掌拉起，搁在胃上，声音带颤：“沈珩，我胃好疼。”
“又疼了？”
沈珩扶着梁瑄坐在沙发上，轻轻撩起他的衬衫，用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揉着。
梁瑄把脸埋进沈珩的胸膛，忍痛低喘，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有点歇斯底里的崩溃。
其实没那么疼，还可以忍。
可他不想忍了。
只想被沈珩抱着，被他爱着，奢侈地放纵一回。
沈珩用指腹抹去他的泪，起身要去拿电话。
梁瑄死死地按着他，泪眼朦胧地抬头：“去哪？”
“叫救护车。”沈珩声音急促。
梁瑄趴在他胸口，边哭边笑边疼得喘息，最后累得实在动不了了，只虚弱地靠着他，倦怠惫懒地闭上了眼，声音也懒洋洋的。
“我知道了。沈总不想照顾我，所以想把我丢给医院，是吗？”
沈珩捏他肩膀，声音微怒：“胃出血了怎么办？你还想进ICU？”
“不会的。”梁瑄抬眼看他，神色慵懒，带着笑，勾人得厉害，“沈珩，我最怕疼了，很娇气的。你给我揉揉，我就不疼了，好不好？”
沈珩立刻反驳。
“不行。”
梁瑄双手撑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胸前的银色吊坠落在沈珩的下颌，来回摆荡，似一场春事的邀请函。
沈珩还在犹豫，手一直捂着梁瑄单薄平坦的腹部，可梁瑄即刻用双手握着他的侧脸，极温柔而虔诚地在他眉心落了一个吻。
“沈珩，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陪着我，谢谢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