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世上有人不爱钱吗?

郁铎和江弛予擒贼有功,给工地挽回了损失。项目上不但张榜表扬了他们,还给他俩一人封了一只见义勇为红包。

当然,江弛予的这只红包,最后还是到了郁铎的兜里,并美其名曰:帮你保管。

陈力见郁铎的腿受了伤,主动提出给他放几天假。但是郁铎并不想要这个带薪假期,坚持要陈力把假期折成奖金,算进他的下个月工资里。

陈力无法,只能照办。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能看见郁铎支棱着一条腿,在楼板上上蹿下跳。

不过郁铎这次没有伤到骨头,一段时间就好利索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五月。恼人的梅雨季节一过,气候变得干爽舒适,但对于工地上劳作的工人们来说,已经隐隐有了些酷暑的前奏。

特别是晌午前后,日头照在背上,没过一会儿就被蒸出一身热汗。

阿升最近刚交了一个女朋友,据说是外面大排档的服务员。姑娘生得是美丽又大方,午饭的时候带着店里新熬的绿豆汤过来给大家喝。

食堂没有空调,室内像一个大火炉,郁铎和四毛阿升三个人索性一起出来,并排蹲在路牙子上吃饭。

女孩下午休班,并不急着走。她坐在阿升旁边,一脸幸福地往他碗里夹菜。

几个人正吃着饭,远远就看见江弛予推着斗车走了过来。四毛用胳膊肘捅了捅郁铎,玩笑道:“嘿,那不是你的小跟班吗?”

郁铎腿伤那几天,生活上有诸多不便,江弛予没事的时候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在一旁搭把手,四毛就时常拿这件事调侃他。

郁铎没有回话,认真往嘴里扒着饭,目光看着江弛予将斗车停在一边,到食堂窗口领了一份饭。

“小江,过来过来。”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四毛看江弛予这小伙儿越发顺眼起来。他捧着饭碗站起身,对着窗户里的人大声招呼道:“正找你呢,快出来喝碗绿豆汤。话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整台手机啊?二手山寨的也行啊,想给你传句话真是太难了,还得满工地找人…”

江弛予听见四毛的声音,端起碗走了出来。四毛乐呵呵地将郁铎身边的位置让给了江弛予,又热心地给他装来了一碗绿豆汤。

上次闹贼一事,江弛予平白受了不少委屈。工地上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工,没什么弯弯肠子,容易被带节奏,爱憎也分明。大伙儿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江弛予,心里多少对他有些歉意,也就对这个小弟弟格外照顾一些。

这段时间江弛予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转变,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么不冷不热,但和所有人都亲近了不少。

江弛予来到郁铎身边,学着他们的样子蹲下。他看了一眼郁铎碗里的菜色,夹起自己碗里的鸡腿放到郁铎的碗里。

四毛打汤回来看到这一幕,起哄:“小江,偏心啊,怎么就给郁铎,我们没有啊?” 说完,他幽怨地叹了口气,肉麻兮兮地说道:“阿升有人爱,郁哥也有人孝敬,只有我,孤苦伶仃,野草一颗。”

江弛予和他们相处久了,也学会了消遣郁铎。他抬头看向四毛,笑着说道:“如果你的腿也被人打成一根紫萝卜,我也孝敬孝敬您。”

阿升和四毛听了江弛予的话,乐得哈哈大笑,阿升的小女友也忍不住偷偷打量郁铎的腿。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郁铎瞪了江弛予一眼,用筷子扎起碗里的那根鸡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不花钱的鸡腿,不吃白不吃。

说起来,这也是郁铎腿伤期间养成的习惯,为了 “以形补形”,那几天江弛予总会把自己碗里的各种荤菜给郁铎。江弛予对郁铎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每天在他的面前碍眼,郁铎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一段时间下来也就随他去了。

郁铎知道,江弛予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还他人情。虽然他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他沉冤昭雪,但好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所以这份 “谢礼” 郁铎收得心安理得。

不过今天这么大个的鸡腿——郁铎边吃心里边冒出几个大字:这小子肚子里又攒着什么坏水。

果然,饭还没吃上一会儿,江弛予就突然对郁铎说道:“郁哥,我想用一下我的身份证,还想预支一百块钱。”

郁铎瞄了眼碗里的骨头,心想,好家伙,这是原来一根价值一百块钱的金腿。

江弛予这几个月来的工资,泥水那边都是和郁铎直接结算。郁铎还没有把江弛予的那份钱给他,一直都保管在他那里。

“做什么?” 从郁铎手里拿钱,和要吃他的肉没什么分别。郁铎瞥了江弛予一眼,继续吃饭。

江弛予如实答道:“想去办张银行卡。”

郁铎不屑地笑了一声,没有应答,脸上的表情明摆着在嘲笑江弛予脱裤子放屁。就他那两毛钱,还完债后剩下的还不够给银行交工本费。

四毛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凑上前来开起了江弛予的玩笑:“哟,我们小江这么早就开始存老婆本呢?”

江弛予今天原本就是试探性地问问,他见郁铎没有答应,也不再执着于这件事,转头听四毛发表有关 “老婆本” 的长篇大论。

吃完饭后,郁铎端起饭盆站起身,其他几个人也准备散了。临走前,他对江弛予道:“等过几天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要补卡。”

四毛好奇道:“你好端端的补什么卡?”

郁铎这张卡怎么丢的,于他和江弛予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

于是郁铎瞪了四毛一眼,道:“多吃饭,少说话。”

* *

一周之后,江弛予迎来了他入行以来的第一个假期。这个假期为期一个下午,还是因为承建方和甲方产生了劳动纠纷,停工半天得来的。

江弛予刚从工地里出来,就看见郁铎趴在小三轮的扶手上,百无聊赖地逗看大门的大黄狗玩。他加快脚步走了上去,利索地坐上了后车斗。

“等很久了?” 江弛予问。

“没有,走吧。” 郁铎偏过头来瞄了他一眼,骑着车蹿了出去。

这是江弛予第二次坐这辆小三轮,和上次一样,他依旧坐在那堆满了杂物配件的后车斗里。但他今天的心情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H 市生产白玉兰,初夏的风还带着玉兰花特有的香气,吹在身上甜甜的,柔柔的。路边的行道树投下一大片阴影,光斑细细碎碎地洒落下来,时而落在郁铎的发梢,时而落在他的后颈。

今天不上工,郁铎总算脱下了他那件盘得包浆的工服,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 T 恤。他昨天刚剪过头发,两鬓还留着点青色的毛茬,看上去完全没有平日里工地混子的模样,反而像一个清爽的男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