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瘾

第二天傍晚,郁铎上一秒还站在工地上的脚手架上检查墙面防水的质量,下一秒突然掏出手机给芊芊发了条微信,让她买好几个菜放在办公室里,他一会儿回去拿。

芊芊看着郁铎发过来的一连串两人份食材,扭头问李启东老板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李启东脑袋缺根筋,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其实郁铎工作繁忙,全年无休,再加上公司里有食堂,平日他并没有多少机会下厨做饭。今天是个特例,下班时间刚到,他就拎起墙角的塑料袋,准时下班回家了。

芊芊看着郁铎驾车驶出大院,更加确定老板绝对是谈恋爱了。

今天郁铎开始做菜前,特地记得将米饭下了锅。临近七点的时候,他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手里利落地切着葱,耳朵却时刻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但一直到晚上十点,桌上的三菜一汤都没了热气,门外都没有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郁铎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两幅碗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昨天只是意外,今晚他不会再来了。

横竖已经过了饭点,现在也没什么胃口,郁铎站起身,打算将桌上的菜都收拾起来,明晚过个火还能再凑合一顿。

然而就在这时,电梯到达的铃声响起,一串脚步声走出电梯,最后停在了门外。

郁铎在餐桌旁静立了许久,敲门声并没有响起,若不是郁铎对这串脚步声太过熟悉,大概会以为是隔壁邻居回家了。

他放下碗筷,出去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江弛予,他的手里拎着西装外套,领带略微松开,发型也没有了平日里的一丝不苟,看上去一幅下班之后匆匆赶来的模样。

开门声触发了走廊上的感应灯,灯光亮起,江弛予正好抬起头来,对上了郁铎的目光。

“为什么不敲门?” 郁铎脸上的笑容似乎也被这廊灯点亮:“找不到是哪户了?”

“今晚公司临时开会,刚刚才下班。” 江弛予认真地看着郁铎,虽是答非所问,郁铎却听出他在解释今晚来迟了的原因。

“嗯。” 郁铎将门开大了些,又往边上略微侧了侧身子,对江弛予道:“以后来了就自己敲门,不要在楼道里抽烟,邻居生气会骂人的。”

桌面上摆放的两幅碗筷格外扎眼,江弛予一进门就看见了,但他没有多问什么,将手里的外套放在了沙发上。

江弛予没问,郁铎自然不会特地去解释。他端起桌上早已放凉的饭菜拐进厨房,转过头来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吃饭了吗?”

江弛予摇了摇头。

郁铎笑道:“那一起吧。”

郁铎在厨房里热菜,江弛予帮忙将饭盛了出来,很快饭菜重新上桌,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

今天再见面,气氛虽不能说是回到当初,但各自紧绷的神经总归是松弛了不少,说话也不再夹枪带棒。

吃饭的间隙,郁铎想起门外兰花上接连落了几天的烟灰,看似无意地提起:“最近烟抽得挺厉害?”

江弛予夹菜的动作停了停,没有回答郁铎,继续认真吃饭。

江弛予第一次抽烟是在美国,印象中那天特别冷,他跑遍了全市的华人商店,才买到记忆中的那盒苏烟。

几年下来就成了习惯,一个人想起郁铎的时候,精神压力大的时候,情绪波动频繁的时候,就会点上一根。

其实江弛予的烟瘾并不大,至少心理因素大于对尼古丁的需求。只是回到 H 市之后再见郁铎,那些无法控制的陈年心瘾又出来作祟,以至于最近这几个月抽的烟加起来比过去的五年都多。

特别是最近几天,他明明知道郁铎家里没人,可还是忍不住每晚都来他家门外坐上那么一小会儿时,记忆简直要把他拉回三年前,他等在郁铎家门口的每一个日夜。

这些记忆反复折磨着他,没完没了,没有尽头。

当然,这些事他也不会和郁铎说。

任是心里千回百转,江弛予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用两个字简简单单回答了郁铎:“还好。”

郁铎没有细想,脱口而出:“抽烟对身体没好处,要不戒了吧。”

过去是江弛予死盯着不让郁铎抽烟,如今轮到郁铎来说这句话,可见风水真的是轮流转的。

江弛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抬头看了郁铎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烟好戒,但心瘾,他不知该怎么去除。

甫一接触到江弛予的视线,郁铎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说这些话多少有些不合适,他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提。

晚上吃完饭,又是江弛予洗碗,郁铎在一旁打下手。两人挤在不大的洗碗池前,很快就把几块碗碟收拾干净。

郁铎将最后一只盘子放进消毒柜,刚往手心挤了点洗洁精,手上的泡沫还没来得及冲刷干净,就被人搂着腰,抱上了料理台。

江弛予低下头,毫无预兆地,一个吻就这么压了下来。

这一刻江弛予并没有思考太多,当他和郁铎挨在逼仄的洗碗池前洗碗时,这段时间累积在他心里的所有情绪,就这么抻到了极限。

第一个吻落在郁铎的嘴角,短暂停留后,就贴上了他的嘴唇。郁铎彻底被这抹温热蛊惑住了,没有拒绝,微微地抬着下巴,自然而然松开齿关,放任江弛予探进他的唇间,一下一下,温柔地轻吻着。

唇间湿热的触感,让郁铎的眼睛阵阵发涩,心里高高筑起的堤坝上出现了裂痕,滔天的洪水几乎要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

江弛予如同汲取稀薄的空气一般,搂紧郁铎的身体,将他完完全全地折进自己的怀里,郁铎满手的肥皂泡无处擦拭,就这么全部抹在了江弛予那件笔挺的衬衫上。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江弛予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只是把人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吻着他,不厌其烦。

厨房的空间太过狭小,郁铎被亲得喘不上气,稍微往后仰了仰身体,结果一不小心,就碰落了台面的平底锅。

铁锅落地的巨大声响如一声闷雷,惊醒了意乱情迷的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江弛予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的,突然停了下来。

他注视着郁铎,眼眸里似有万语千言在翻涌,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再过分再露骨的话,他也能当着郁铎的面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来,但是一个情不自禁的吻,和那一点稍不留神就露出的真心,都让他无所适从。

他想离他近一点,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靠近,让那个人又有机会再次将他推离。

“我先走了。”

冷静和克制很快就回到了江弛予的脸上,时间仿佛被拨回了十五分钟前,外露的心绪连带着那一点急促的呼吸,都已被他收回,藏得一丝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