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2/3页)

“还好你来得及时,要是再慢一步,就得淋成落汤鸡了。”

宋延年扬了扬手中的油纸伞,笑道,“无妨,带伞了。”

大娘看了他手中的伞一眼,不赞同的摇头:“这么大的雨,这样的一把伞怎么够,再说了,你这伞胡里花俏的,不实用。”

还不如她们家的粗布大伞,面丑却实在。

宋延年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娘说的是。”

王记肉脯的大娘是个热情人,屋檐外头雨大得视线都有些看不清了,雨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坐吧,躲躲雨。”她搬了一张板凳让宋延年坐下,有些担忧道,“怎么这么大动静,别不是下冰雹了吧。”

宋延年跟着她往外头看,搭话道:“没有,就是雨大了一点。”

“这暴雨来得急,下不了太长时间,下午又该放晴了。”

两人就这样在看着外头的雨落,大娘注意到宋延年的视线落在对门的糕点铺,转头对宋延年道。

“后生也要捎带糕点吗?”

宋延年点头,“听说他家的冰镇酥酪一绝。”

大娘是个爽快的性子,她心里有啥就说啥,当下就不见外开口道。

“别去这家买,他家不吉利,我和你说啊,街头那家明记糕点还不错,你去他家买。”

“称足实惠,糕点滋味也不错。”

宋延年又看了对面的糕点铺一眼,回头看大娘。

大娘以为宋延年不相信,她抬起眼皮撩了对门一眼,富态的脸上有些不屑。

“要我说啊,他就是事情做的太绝了,这才报应到子孙身上,咱们知情的,现在都不上他家大门买东西了。”

下雨天生意清冷,大娘就聊起了对门糕点铺的事。

他们这青鱼街多是百年传承的老店,不单单他们这王记肉脯,对面的吉祥糕点也是一家百年老店。

“他们店家姓祝,听说主上还是宫廷里御膳房的白案大厨,做得一手的好糕点,早年那生意是好的不行,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来,就为了订他家的糕点。”

大娘回忆起当年的热闹,还有些怀念。

宋延年见桌上有茶水,顺便替她斟了一碗推了过去。

大娘便以一种小子上道的眼神赞扬了他。

宋延年笑了笑,“大娘继续。”

大娘咂了一口茶,继续讲道,“现在看来,祸端是祝老爷子还在时,就已经埋下了。”

祝老爷子没有兄弟姐妹,到他成亲后却子嗣艰难,四五年了还没有见动静。

后来他就纳了三房小妾,小妾肚里也半点没有动静,结果反倒是正房婆娘肚子有了消息。

大娘:“生下来的是个龙凤胎,姑娘白白胖胖的,儿子小的跟猫似的,没几天就咽气了。”

大娘替那丫头抱不平:“嗐,老爷子糊涂,那丫头在胎里懂什么,儿子没了,那是孩子和祝家缘分不够,都是自家骨肉,还整得和仇人一样,我就看不惯这。”

“琼娘命苦,好好的糕点铺小姐,整的和丫鬟似的。”

祝老爷子打那以后,也没有再生养孩子,他不甘心,小妾又抬了几房,各个都是臀大腰肥好生养的,各个都不见动静。

“青鱼街谁不说几句,说到底啊,还是祝老爷子不行。”

估计老爷子也是怕了人家他这头牛不行,后来也收了心,散了各房小妾,安安分分的过老百姓的日子。

只是偌大的糕点坊,没有一个儿子支撑怎么能行,祝老爷子便从族里领了个男孩回来,当做下一任当家人培养。

“祝老爷子老了后,倒是看开了,对琼娘倒是又好了起来,琼娘是个好孩子,前几年老爷子病倒起不来身,病榻前伺奉的都是她。”

“擦身伺药,哪个不细致妥帖。”

大娘停了话头,感叹了一句,“这孩子啊,还是自个儿的亲。”

“老爷子没的时候,特意交代养子要好好的对待琼娘。”

说到了这里,大娘面带气愤,呸了一声。

“没想到这孩子也是个没良心的,祝老爷子没了以后,没过两年琼娘也丧夫了。因为没有生养,婆家也待不下去,就前来投奔这养兄,养兄倒好,直接将琼娘赶了出来。”

“可怜琼娘,有家跟没家似的,娘家那么大,她还得赁着一间小屋住。”

宋延年倒是知道祝老爷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男娃,朝廷有一条明文律例,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

要是祝老爷子不领一个养子,他百年后,族里的宗亲会直接接收他的财产,就算是银子都藏不住,宗亲村民会逼着家中女眷大摆流水席,直到将这户人家吃穷了为止。

女儿家势弱,所以,世人都在拼儿子。

前两年张铭家林氏生下了大胖小子,张铭欢喜得不行,直接赶了一驴车的红鸡蛋送到白马河,亲自己交给了宋延年。

那段日子,他看到蛋都有些害怕了。

宋延年:“祝老爷应该给女儿招赘。”

招赘的话,生的外甥起码还是自家血脉。

大娘叹了一声,“祝老爷子顽固啊,他说外甥不是祝家娃,再加上,他早些年一直看琼娘不顺眼,说她命硬,哪里会替她考虑。”

宋延年:“……”

要是当初死掉的是琼娘,祝老爷子就不会说留下的那个孩子命硬了,归根到底,还是祝老爷子恨琼娘不是男娃罢了。

“做姑娘真苦。”

大娘:“谁说不是。”

“这祝家养子事儿也做得太绝,结果,家里养的几个孩子都没站住,前些日子,最小的那个儿子也没了。”

“大家嫌他家做事不地道,晦气,青鱼街街坊都不爱上他店里买东西呢。”

两人说着话,屋外大雨滂沱,雨中跑来一个提篮小童,小童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水花,啪嗒啪嗒的跑到了对面吉祥糕点铺前。

大娘站了起来,“哎,是琼娘家的丫头。”

“冒这么大雨过来,可别是有什么急事!”

宋延年定睛一看,他同这小童有过一面之缘,这是前些日子,在贡院外头兜售状元糕的小童,那状元糕香软不腻人,吃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整个糕点味道颇有层次感。

他带回白马河和大家一起品尝时,王昌平还嘀咕了一句,真是不敢小瞧琼宁州城的人,随随便便一个路边兜售零散糕点的,都能有如此美味。

现在看来,这琼娘得了这百年老字号的真传嘛!

宋延年想起那小童富贵的面相,问道,“方才您说,这琼娘丧夫未生养便归家了,那这小童?”

大娘此时看着对面的小人,心神有些不宁。

“这个丫头不是琼娘生的,她啊,是琼娘三年前在庙里捡回来的,听说刚捡回来的时候,那模样可惨了,又是伤又是疤的,还烧得迷迷糊糊的,一边哭泣一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