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王氏是个利索人,很快,她便到了家中的药房里,翻出了两瓶甘露醇,并且将它们放到王阿大手中,殷殷交代。

“去吧,将这两瓶的药丸子送到秋白道长府上。”

王阿大看了看手中的甘露醇。

只见这瓷瓶脖颈细长,瓶肚大大,瓷身发白细腻,瓶口用一块红布塞得紧紧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但再不是便宜货,白瓷瓶上龙飞凤舞的也写着甘露醇三个大字。

它它它,它就是通便用的啊!

王阿大扯了扯嘴角,犹豫的问道。

“这……奶奶,真要送啊?”

王氏嗔了一个白眼。

“送啊,怎么不送,公爹难得吩咐我做一件事,我得替他办的漂漂亮亮的。”

“快去吧,早去早回来,这次岚珍的事你可是立了个大功,回来后我替你讨个大红封。”

王阿大艰难的再看了一眼瓷瓶。

“那就谢谢奶奶了。”

送这个东西,真的不会人打出来嘛!

……

出了太师府,王阿大思前想后,他看了看甘露醇这三个大字,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在路过一间货栈时,他特意进去买了个木匣,又买了一段的红锦。

捣鼓了一通后,这白瓷瓶终于能见人了。

王阿大吁了口气,摸摸自己扁扁的荷包,一脸肉痛的去了秋白道长的府邸。

……

魏岚珍被人丢出了太师府,她狼狈的趴在了太师府前的朱雀路上,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喘着气。

丢她的小厮暗暗的搓了搓手,生怕有晦气黏上。

他看了看这往日的魏府小姐。

啧啧,真是蛇蝎心肠啊,方才那秋白道长可是说了,天地睁眼,水鬼现身,岚珍小姐腹中的胎儿也已投往他处。

现在待在她肚子里的只是一团阴气。

阴气入腹,犹如一个胎儿一般在她腹中生长,待十月后才能分娩出来。

这是魏岚珍的孽,只有她诚心悔过的那一日,那鬼婴才会散去,不然,这鬼婴将会跟随她,如影随形。

……

魏府众人站在牌匾的台阶上,由上往下看。

魏太师:“你们瞧,心怀鬼胎的人最后腹中长鬼胎,可见,这世间真有报应一说。”

“你们作为我魏凡海的家人,应当时刻警醒,知道了没?”

大家看着魏岚珍的肚子,各个心怀敬畏,听到魏太师这话,连忙齐声应道。

“知道了,老爷/爹。”

……

魏岚珍拼命的拍打自己的肚子,她哭嚎着,眼泪和鼻涕都糊得满脸都是。

“不不不,好可怕,我不要生这个孩子。”

不一会儿,她就乱糟糟的好似疯婆子了。

她抬头看魏太师,膝行几步爬了过来,不住的磕头。

“爹,求你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忘恩负义,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啊,居然做出卖妹妹的事……”

她以额触地,长久不起,喃喃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求您和秋白道长说说情,让他帮我收了这鬼胎吧,我知道他可以的。”

那秋白道人连那么恐怖的林子文都能收,又怎么不能收这小小的鬼胎了?

她好恨啊,林子文原来不是林子文,他是林立祥,是翁氏的相公。

想到这,魏岚珍又是恨又是恶心。

……

魏岚珍毕竟是魏府老太君带回来的,并且还看着她长大出嫁。

看见她哭得这么凄惨,老太君的心有些软。

“阿海啊,你看这……”她瞥了瞥牵着琼娘手的小稗,言虽未尽,意思却明了。

“琳琳都找回来了,要不就算了,她也遭受报应了。”

太师夫人牙都咬碎了,她眉眼一瞪,眼看着就要开口呛人,魏太师按住了她的手。

“来人,扶老太君进去休息吧,今日劳老太君牵挂了。”

“娘,你也别说了,要是谁帮这魏岚珍求到了秋白道长面前,我还要拼命拦着道长做法。”

琳琳是找回来了,但这并不代表着琳琳这几年遭受的罪就可以一抹而尽。

还有他,还有夫人,他们这几年的煎熬谁来补偿?

魏老太君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叹了口气就让人搀扶着进府了。

罢罢罢,岚儿这丫头立身不正,她说了这么一句求情的话,都觉得没脸了。

魏府女眷陆陆续续的进了府门。

魏太师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魏岚珍。

“到底悔没悔过,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魏岚珍:“不!”

……

魏府大门在她捶地的哀嚎中缓缓关上。

“小姐,咱们回去吧。”

绿蕊眼睛里有着泪水,她搀扶着有些浑浑噩噩的魏岚珍往长乐坊的林宅走去。

宅院大门敞开得大大的,里头一片混乱,就像是遭了贼似的。

绿蕊一惊,怎么了这是?

她松开魏岚珍,上上下下的奔走了一番,最后泪珠簌簌的往下落。

“小姐,太师府将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

就连梳妆台等大物也抬走了,她方才看了,连自己私藏在角落里的那些首饰也一并没有了。

魏岚珍失落:“没了就没了吧。”

她跌跌撞撞的往屋内走去,在屋内的床榻上,有一个老旧的行囊在那里放着。

绿蕊打开来一看,是几身洗得发白有些破旧的女童小裳。

绿蕊:“……小姐。”

魏岚珍捂着脸吃吃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有眼泪从她的手指缝里留下。

……

虽然时间久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刚进魏府时带的衣裳啊。

腹部又痛又痒,却抵不上她心中的痛。

时隔十二年,她从魏府千金魏岚珍,又做回了村里丧父丧母的土妞了。

……

乐亭县,小源村。

宋延年掌风一拂,原先涓涓流着烛泪的红烛便熄了火光。

他看了他爹一眼,笑道。

“爹你别怕,这恶鬼有时还没有人可怕呢。”

宋四丰:“瞎说。”

宋延年:“真的。”

“你瞧我给你讲过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这样?”

“这恶鬼虽然可怕,但它是明晃晃的吓你,看多了其实也就那样,不可怕的。”

“可恶人就不一样了,他还懂得披一层好看的人皮,外头花团锦簇,内里腐烂恶臭,冷不丁还拖人一起陷入这恶臭的泥塘。”

“多吓人啊!”

宋四丰:……

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道理。

他见宋延年正在摆弄桌上的一个卷轴,不禁有些生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磨叽?”

宋延年莫名:他怎么了?

“我啥都没干啊!”

宋四丰痛心疾首,就是啥都没干,他才说他磨叽啊。

“你看看你,咱们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你怎么还不处理你手上的这本邪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