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4/5页)

“为了这个目的,内核创造了赛伯人——由人类DNA长成的躯体,通过超光仪连接到基于内核的人格。但是,赛伯人进入人类社会后,他们便难以被监控,也显得格格不入。这样一个星球,住着数百亿蓬勃进化的人类,赛伯人在上面永远也不会感到自在。所以内核一开始的计划是毁灭地球,把人类的数量削去九成。

“内核的确有过详细的计划,它们曾打算在旧地死亡后,将幸存的人类纳入它们的赛伯人世界,把这些人当作备用的DNA库存,以及奴隶,就像我们看待机器人那样。但它们发现了狮虎熊,惊慌失措地撤出普朗克空间,于是计划就变得复杂了。在内核评定并抹除这些异人的威胁前,它们只能继续和人类的寄生关系。内核为世界网设计出远距传输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对人类来说,踏过远距传输介质的旅程是瞬时的,但在普朗克空间永恒的拓扑结构下,人在那一点的停留时间尽可以随内核所需,想要多长就多长。内核能够在那刹那间接入数百亿人类大脑,它们每天数百万次地使用人类的头脑,以此创造出巨大的神经网络,为它们自身的计算目的所用。人类每一次穿越远距传输器,对于内核来说,就相当于切开了一个人类的头骨,抽取一块灰质,将其与其他千千万万脑组织一起置于工作台上,互相衔接,组成了一台庞大的并行处理有机计算机。人类个体迈出一步,瞬时间便跨越了普朗克空间,从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有什么不对。

“云门告诉家父,也就是约翰·济慈赛伯人,他说内核由三个互相争斗的阵营组成——终极派迷恋于创造它们的上帝,即终极智能;反复派想要将人类赶尽杀绝,之后继续它们的目标;稳定派想要维持和人类的现状。他的说法完全是谎言。

“技术内核从来就没有三派……而是成千上万派。内核,是对无政府超寄生态的终极实验,并将其发挥到了极致。这些组成联盟的内核势力,互相之间争夺权力,它们有的会存在几个世纪,有的一微秒之后便会消失。数百亿寄生人格潮起潮落,为了控制或预测事件,建立邪恶的联盟。瞧,内核人格不想死,除非是不得不死——梅伊娜·悦石将死亡炸弹投向了远距传输介质,不仅仅造成了远距传输器的陨落,也杀死了数百亿本来不朽的内核人格——但每个个体都拒绝不战而降,为别人让路。但是,与此同时,内核的超级生命需要靠死亡来完成进化。而死亡,在内核的宇宙中,也有它重要的作用。

“汤姆·雷伊一千多年前创造的刽子手程序仍旧存在于这个内核的宇宙中,也进化出了数百万种不同的形态。其实刽子手也是内核的一派,这一点云门从来没提过,但比起终极派,它们是一群更庞大的集团。正是这些刽子手,创造了名为伯劳的物理构件,它们是它最初的控制者。

“有趣的是,躲过刽子手屠刀的内核人格,所用的方法不仅仅是通过正常的寄生,还寄生尸体。好几个世纪前的原22字节生物,正是通过后一种方法在汤姆·雷伊的虚拟进化机中进化繁荣起来的——他们窃取被刽子手消灭的正在复制的其他字节生物残碎的代码。无数变种内核人格能幸存并繁荣到现在……正是基于尸体超寄生。它们不仅做爱,还和死尸做爱!

“内核现在还想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它为什么要复兴天主教,让它建立起圣神?十字形是怎么运作的,它们对内核有什么用处?那些所谓的基甸驱动大天使飞船真正的工作原理是什么,它们对缔结的虚空会造成什么影响?内核又如何处理狮虎熊的威胁?

“这些问题,且待下回讨论。”

得知圣神来临的第二天,我在高台脚手架上打造砖石。

来到天山星球的头几天里,我发觉瑞秋、西奥、阿布和乔治等人都不太相信我能在悬空寺的建筑工地站稳脚跟。这里的工作不仅艰苦,还需要具有高超的技巧才能胜任,我也对自己有过怀疑。但当我在这儿的岩壁、台架、缆绳、脚手架和滑道上花了几天学习绳索装备和攀登规则之后,便自告奋勇地要求工作,失败一次也不要紧。不过我没有失败。

伊妮娅知道我曾拜阿弗洛·休谟为师,参与建造过鸟嘴庄园,熟悉岩石和木材的使用,建造过古怪建筑、桥梁、露台和塔楼。这些经历对我很有用,不出两星期,我便从一名基础脚手架工人,升级到高台装配工精英和顶台石匠。按照伊妮娅的设计,这里最高的建筑将会盖到上面那块庞大的悬岩,还将在岩石山壁上凿刻出各种走道和护墙。这便是我们现在的任务,沿着这片空荡之地的一侧,凿岩石、铺砖石,建造走道,而脚手架危险地悬在无底深渊之上的半空中。三个月来,我劳作在陡峭的山壁和滑溜的盆竹上,身体变得更加精瘦、强壮,反应也更加敏捷。

罗莫顿珠,技巧高超的滑翔师和登山家,自告奋勇地徒步攀爬至顶部的悬岩,为脚手架的最后几米设置一个锚点。在最后的时刻,我、维奇·格罗塞、金秉勋、大滝治之、远藤健四郎、昌济肯张、桑坦,以及另外几个砖匠、石匠、高台装配工,无不定睛望着罗莫,看着他毫无防护地爬过悬岩之上的岩石,看上去就像是旧地的飞蝇,强有力的四肢在极薄的攀登服下屈伸,每次总有三处牢牢固定在滑溜溜的陡峭山石上,腾出一只手或脚去寻找那些牢靠的小地方来抓扶,或者是极狭窄的裂缝,在那儿安插一个螺旋,作为锚点。看着他这样做,实在太让人心惊肉跳,但也是一种殊荣——就仿佛坐进时间机器,回到过去看毕加索画画,看吴侨之读诗,或是听梅伊娜·悦石演讲。有好几次,我都觉得罗莫会一脚滑落,摔进深渊——坠进底下的毒气云,会花上几分钟——但每次他都神奇地牢牢固定在原地,要么是找到一处不滑的地方,或是奇迹般地发现一条裂口,手指一抓,就撑住了整个身子。

最后他大功告成,绳索都锚定,悬荡着,缆绳的结点也都牢牢固定住,罗莫滑向一开始的那个固定点,侧滑了五米,接着落进悬岩起降架的镫具中,晃晃悠悠地来到我们的工作平台,就像是传说中的超级英雄着陆一样。桑坦递给他一杯冰啤酒,健四郎和维奇拍拍他的背。昌济肯张,我们那位胡子上蜡的工匠大师,突然大声唱起一首颂歌。我摇摇头,像个白痴一样傻笑。今天的天气也令人愉快——蓝色的天空,恒山这座北方圣山在云层的天堑外闪着明亮的光芒,风力也适中。不过,伊妮娅说再过几天雨季就要降临,南方的季风会带来几个月的阴雨,到时岩石会很滑,最后还会下雪。但是,在这样一个超级完美的日子里,那一切似乎还都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