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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时分,我和伊妮娅的婚礼过后几小时,马丁·塞利纳斯故去了。当然,德索亚神父为我们执行了婚礼仪式,后来他又在日落前执行了葬礼。神父说他很高兴,幸好带了法衣和弥撒书。

我们把诗人葬在绿草茵茵的高耸河岸上,从那儿可以望见草原和远处森林的美丽景色。就我们所知,马丁母亲的宅邸就坐落在附近某处。由于四处有野兽出没——前一天晚上我们听到了狼的号叫——所以我和贝提克、伊妮娅挖了一个很深的墓穴,然后搬了一块沉沉的大岩石头,压在墓土上。在这块朴素的墓石上,伊妮娅刻上了诗人老头的生卒年月——整段岁月离一千年仅差四个月——并用书写体深深刻上他的名字,在其下的空白之处,只写着五个字——我们的诗人。

至于伯劳,自打它和伊妮娅一起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站在那绿草茵茵的高耸河岸上,从没动弹过一下,不管是那天我和伊妮娅的婚礼仪式,还是诗人死去的美丽傍晚,或是日落时埋葬马丁·塞利纳斯的葬礼仪式——墓穴离它不到二十米远,这怪物一直僵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名扛着银枪、裹着刺衣的哨兵。但当我们从墓穴离开后,伯劳便缓缓走向前,最后站在了墓碑旁,四条臂膀绵软地垂在两侧,天空最后一丝惨淡的霞光在它光滑的甲壳上和红宝石般的双眼中闪耀。之后它再没移动。

德索亚神父和凯特·罗斯蒂恩劝我们在塔楼的房间中再睡一晚,但我和伊妮娅有别的计划。我们从领事的飞船上拿了些露营装备,一只充气筏,一把猎枪,好多冻干的食物——以备狩猎失败之需,我们将这些东西塞进两只重重的背包。现在,我们站在安迪密恩城的边缘,望着黄昏的景象,四周芳草萋萋,树林和天空正在慢慢变黑。在暗淡的黄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诗人老头的石冢。

“天快黑了。”德索亚神父反对道。

“我们有提灯。”伊妮娅莞尔一笑。

“外面有野兽。”神父说,“我们昨晚听到了号叫声……天知道有什么食肉动物在外面晃?”

“这里是地球。”我说,“只要不是灰熊,我都能用这把猎枪搞定。”

“如果真有灰熊呢?”耶稣会士坚持他的意见,“而且,你们会迷路的。这里没有路,也没有城市。连桥也没有。你们怎么过河……”

“费德里克,”伊妮娅握住神父的前臂,轻柔但坚定,“这是我和劳尔的新婚夜。”

“哦。”神父说,他迅速地抱了抱她,和我握了握手,然后朝后退去。

“我能提个主意吗,伊妮娅女士,安迪密恩先生?”贝提克胆怯地说道。

我刚把带鞘短刀插在皮带上,听到这话我抬起了头。“你打算告诉我们,你们这些在缔之虚对面的家伙,在未来的几年里对地球的规划?”我说,“或者,终于打算亲自向人类问声好了?”

机器人看上去一脸尴尬的样子。“啊……不,”他说,“其实,我是想送你们一件结婚礼物,东西很普通,我的主意主要是和它有关。”他把那只皮盒子递给了我们。

我马上认出了这是什么。伊妮娅也是。我们跪身趴在地上,拿出霍鹰飞毯,把它摊在草地上。

我轻轻一按,毯子便激活了,悬浮在距地面一米的半空。我们把背上的包裹堆了上去,绑定,又把枪放上去,即便这样,还是有一些空间可以容纳我俩——我可以盘腿坐在上面,而伊妮娅背靠我的胸膛,坐在我的怀中。

“有了它,我们便能过河,飞过野兽的头顶。”伊妮娅说,“今晚,我们不打算到太远的地方露营。只要过河就好,只要你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就行。”

“听不到声音?”耶稣会士说,“但如果你们喊出声,我们又听不见,为什么要待在这么近的地方呢?如果你们大喊救命,然后……哦。”他的脸顿时红了。

伊妮娅抱了抱他,继而和凯特·罗斯蒂恩握握手。“两星期后,如果瑞秋他们想来四处看看,那就请你们让他们传输下来,也可以乘领事的飞船下来。在正午的时候,我们在马丁叔叔的墓碑那儿见个面。他们可以在这儿待到日落。两年后,地球欢迎任何打算自由传输前来的人,他们可以随意探索这片土地。”她说,“但他们只能待一个月,再长就不行。也不能建造任何永久性建筑。不管是大楼,还是城市、道路,还是篱笆。两年……”她朝我微微一笑,“今后几年,我和狮虎熊会为这个星球做些有趣的规划。但是,接下来两年时间,是我们的……我和劳尔的。所以,巨树的忠诚之音,请你在驾着树舰离开的时候,拉个‘严禁进入’的牌子,可以吗?”

“行。”圣徒说。他走回到塔楼中,安排尔格立即起飞。

我和伊妮娅坐上飞毯,我的臂膀环抱着她。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再也不想放手让她离去。一个地球年,十一个月,一星期,六小时,如果你想让它变成无限的时光,那它就会。一天也会。一小时也会。

德索亚神父向我们赐福,接着说道:“接下来几个月里,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你们需要什么物资,要我送到旧地上来吗?”

我摇摇头。“不需要,谢谢,神父。我们有露营装备,有医疗箱、充气筏,还有这把枪,一切都妥妥当当的。我在海伯利安上当过猎人向导,那可不是徒有其名的。”

“有件事。”伊妮娅说。我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在往常,这预示着恶作剧即将上演。

“愿闻其详。”德索亚神父说。

“要是你能在一年后回来,”伊妮娅说,“我可能需要用到一个接生婆。时间够长,你可以研读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德索亚神父的表情一片茫然,似乎想要张口说话,又好好想了想,接着严肃地点了点头。

伊妮娅大笑起来,她摸了摸他的手。“和你开玩笑,”她说,“多吉帕姆和德姆·洛亚已经答应我,如果我需要她们,她们就会自由传输到这里。”她扭回头,看了看我,“我的确会需要她们。”

德索亚神父舒了一口大气,他伸出一只强健的手,摆在伊妮娅的脑袋上,做最后一次赐福,接着缓缓走上安迪密恩城,沿着坡道,回到了塔楼中。我们目送他消失于黑影之中。

“他的教会最后会怎么样?”我轻声问伊妮娅。她摇摇头。“不管发生什么,它都有机会获得新生……去重新发现它的灵魂。”她扭过头,望着我。

“我们也是。”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因紧张而猛烈跳动了起来,但我还是开口了:“丫头?”

伊妮娅转过头,脸颊贴着我的胸膛,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