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2/3页)

我操控霍鹰飞毯,又升高了半米。

贝提克走向前来,伸出一只蓝色的手。我和他握了握。“祝你好运,安迪密恩先生。”

我点点头,找不到什么话说,便驾着飞毯盘旋升高,飞出了塔楼。

要从天鹰大陆中部的安迪密恩城直接飞到大马大陆的光阴冢山谷,我本该笔直朝北飞。然而,我却一头往东飞去。

昨日的试飞——虽然我疲倦的脑袋觉得是同一天——表明,操控霍鹰飞毯实在是易如反掌,但当时的飞行速度仅是每小时几公里。现在,当我来到塔楼上方一百米高的地方时,我嘴里叼好笔形电筒,照亮惯性罗盘,将飞毯与那无形的航线对齐,和老诗人给我的地形图比照比照,设定好方向后,便将手掌按向了加速按钮。飞毯持续加速,直到温和的密蔽场自动激活,保护我不受暴风的吹袭。我回头张望了一下,希望最后看一眼塔楼,或是看看站在窗口边朝外张望的老诗人,但太迟了,荒废的大学镇早已隐没在了黑暗的群山中。

飞毯上没有示速器,所以我只能猜测,现在正以最高速度飞行。我正朝东方的高峰翱翔而去,高耸入云的雪原反射着星光,最好小心点,所以我放好笔形电筒,戴上夜视镜,继续对照地形图察看我的位置。随着陆地一点点升高,我也驾着毯子慢慢往上升,让毯子与巨石、瀑布、雪崩斜道、冰瀑保持百米距离,透过夜视镜,星光显得更加明亮,冰瀑正闪着绿光。飞毯悄无声息地飞着——甚至连风声也被密蔽场偏转得鸦雀无声了——好几次,我看见一些巨型动物跳跃着东躲西藏,它们是被头顶上突然出现的这只没有翅膀的鸟吓着了。飞了半小时后,我越过大陆陆脊,将飞毯保持在五公里隘口的中心地带。很冷,虽然密蔽场将我的些许体温保持在静止空气的旅行罩中,但我早就穿戴上热力夹克和手套了。

越过群山,我飞速下降,紧紧跟随崎岖的山原,眼前的苔原慢慢变成沼泽荒野,而沼泽荒野又变成更低海拔的低矮常蓝植物和三枝杨,接着这些高山上的树木也慢慢减少,最后消失了,闪光的特斯拉火焰林开始照亮东部,就像是假曙光。

我摘下夜视镜,放回背包中。前头的景象真是美丽极了,还略微有点恐怖——整个东部地平线闪耀着电光,噼啪直响,球状闪电在一棵棵百米高的特斯拉树之间跳跃,链状闪电缠绕在特斯拉和爆裂的普罗米修斯树间,凤凰木和偶然冒起的地火在上千个地方熊熊燃烧。马丁·塞利纳斯和贝提克都警告过我这点,于是我驾着飞毯往高处飞去,虽然在此高度有风险,可能被探测到,但总比被底下的电流旋涡缠住要好。

又过了一小时,东方现出鱼肚白,我越过闪耀的火焰林,就在天空泛白,变得愈发明亮,出现日光的时候,火焰林已经落在了我的身后,大裂痕映入眼帘。

我在羽翼高原之上对照着皱巴巴的地形图看了看,检查了路线,我随即发现,过去四十分钟里我一直在爬升。随着那深不可测的巨大裂缝在这块天鹰大陆上出现,我终于感受到了现在的高度。大裂痕以其自身的方式展现出与火焰林效果相同的恐怖——狭长、垂直、从上面的平坦之地笔直朝下形成三千米的落差。我飞过大陆巨型裂缝的南端,朝底下三千米远处的河流俯冲而去。大裂痕一路往东,我慢慢减速,身下的河水几乎以同样的速度咆哮前进。片刻之间,早晨的天空在我头顶暗去,群星再次出现;就好像我掉进了一口深井。周遭的悬崖峭壁狰狞可怕,底下的河流狂野至极,河水结出块块巨冰漂浮其上,水流在一块块如我撇下的那艘飞船般大的巨石上飞跃。我和水花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越发放慢速度。应该很近了。

我看了看腕表,又对了对地图。它应该就在前面两公里远的地方……就是那儿!

它比他们说的要大——两边相距至少有三十米——极为方正。这个通向行星迷宫的入口被凿刻成神殿入口或是巨型大门的样子。我将霍鹰飞毯的速度放得更慢,朝左倾斜前进,最后停在了入口前。我看了看腕表,抵达大裂痕只花去了九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但是,北部的光阴冢山谷离我依旧有一千公里远。以高巡航速度飞行,也得花四个小时。我又看了看腕表——按预定时间,离那个孩子从狮身人面像中出来还有四小时二十分钟。

我继续驾飞毯缓缓前进,进入洞窟。我试着回忆老诗人的《诗篇》中《神父的故事》里讲到的细节,但我只能记起,杜雷神父和毕库拉是在这儿——就在这迷宫入口内——遇到了伯劳和十字形。

眼前没有伯劳。对此我并不惊讶——自从二百七十四年前世界网陨落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那个怪物。也没有十字形。对此我依然不感到惊讶——很久以前,圣神已经将它们从洞窟的墙壁上收割下来了。

我知道迷宫在每个人心目中的样子。在古老的霸主时期,人们发现了九个迷宫世界。它们都是类地星球——在古老的索美尺度上达到七点九。但是在地壳结构上,它们都是死气沉沉的,在这方面更像火星,而非地球。迷宫地道如蜂窝般布满了九个世界——包括海伯利安——它们的目的和作用无人知晓。人类离开旧地的好几万年前,地道就已经挖掘好,但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地道挖掘者的线索。迷宫给众多神话提供了素材——包括《诗篇》——但是神秘依旧笼罩在它们头上。海伯利安的迷宫从未被测绘过,除了这一段,我即将以时速二百七十公里的速度在其中旅行。它是由一个疯狂的诗人测绘的。我希望如此。

阳光在身后逐渐淡去,我又将夜视镜拉回到眼前。黑暗裹住了我,我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眼镜很快就会没用,因为到时候将没有一丁点光线可以用来增强。我从背包里拿了点胶带,将激光电筒绑缚在霍鹰飞毯的前端,并将光束设定在最广散射状态。虽然光线很弱,但是从夜视镜里看会明亮很多。我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分叉道——洞窟依旧是个巨型、中空的直角棱镜,两边相距三十米,仅有极其细小的裂缝和塌陷。前面,地道朝右边分了个岔,然后是左边,接着是下面。

我深吸一口气,按了按程序次序。霍鹰飞毯一跃向前,加速至事先调整的速度。虽然有飞毯密蔽场的修正作用,但突如其来的歪斜让我猛地朝后靠去。

如果毯子拐错一个弯,在这么高的速度下撞向一堵墙,那么,这点微弱的能量场根本就无法保护我。岩石从身边一掠而过。霍鹰飞毯猛地倾斜,向右拐了个弯,在长长的洞窟中部恢复至水平状态,接着又潜入了一段下降的分叉地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