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稍微克制

秋日蝉声静绝, 外殿空无一人,一片沉寂。

入秋之后,福宁殿内殿的地上铺了一层毯子, 地上软和得很。韩悯仍旧怔怔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傅询, 眉眼之间全是困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腰窝很漂亮?还是说因为他小时候太漂亮了,所以忍不住欺负他?

但不论是哪种说法, 谁听了不说一句有毛病?

他又最怕傅询这副模样,就那样看着他, 不似从前那样随意玩闹,反倒正正经经的,认真得仿佛只把他这个人放进眼里。

他倒是不知道,傅询每次闹他的时候, 眼里也只有他。

控制中心也真是的, 剧情透露明明是给他的补偿, 为了让他早做准备的。

结果这时候才跟他说, 那两句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哪里还能准备?他还能在傅询面前勉强维持镇静,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傅询怎么还是那样看着他?

韩悯悄悄地扭了扭脖子, 仰头看人的姿势有点难受,脖子有点酸。

他一动,傅询就发现了。

傅询勾了勾唇角,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韩悯回以两声干笑, 然后撩起衣袖,试图转移话题,却说:“不要转移话题。”

他指着自己右手小臂上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疤痕:“你看,我手上的这个坑就是你扣的, 你哪里喜欢我?”

傅询也掀开袖子,露出手臂上一个比他的更大的疤,淡淡道:“这是你扣的。”

相互攀比。

他再把衣袖往上捋了捋,指着另一个地方:“这是在西北时,蛮人的箭刺的。”

韩悯给他弄的,竟然比战场上留下的伤疤还要大一些。

韩悯一噎,想要辩解:“那是因为我弄的时候,你还小,后来你长大了,就把这个疤撑大……”

声音越来越小,这样牵强的话,韩悯自己也说不下去。

他垂了垂眼睛,心想这样兜了一大圈,好像也没有得了什么好处。索性别开目光,心一横,只道:“反正那几本话本是我写的,你要……”

话还没完,傅询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低头碰了一下他的伤疤,用嘴唇。

韩悯转头,惊愕地看着他。

正跳舞的小企鹅纵身一跃,用两条小短腿摆了一个一字马,然后定在半空,啪唧一下摔下来。

傅询犹觉不足,再吻了一下。

韩悯被定在原地,小脸通红,头顶正一个劲地冒热气。

小企鹅被残忍地变成烧企鹅。

只听傅询道:“我很后悔。”

后悔小时候使劲欺负他,欺负到韩悯对青梅竹马这个词产生误解。

傅询更欲再吻,却被韩悯伸手挡住。

他捂住傅询的脸,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可以了、可以了,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

傅询抬头看他,还是那种让韩悯有些害怕的眼神。

韩悯眨了眨眼睛,又抿了抿唇角,认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也是。”

无须他话,只要这三个字就足够了。

韩悯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里带了带:“傅苟,你还是不太行,光亲手有什么意思,你看我的……”

他盯着傅询的眼睛,脸还没凑过去,外边就传来小太监的通传:“陛下,卫将军求见。”

吓得韩悯迅速后退避开。

看来不太行的是他。

他拢起散乱的衣裳,清了清嗓子,对傅询道:“你先办正事,我进去、嗯,整理一下。”

傅询扶住他的脸,想亲他一下,但是看见他红得要滴血的脸,终究还是没下手。

“你去吧,乱写话本的事情还没算完。”

韩悯瘪着嘴,想要争辩两句,可卫归已经要进来了,他只好拢着衣裳离开。

几重帷帐放下,隔开里外。

韩悯搓了搓发烫的脸,然后把被屏蔽的系统放出来。

系统见他双颊泛红,官服凌乱,愤怒地骂了一声:“禽兽。”

“不是,是我自己没控制住,就脸红了。衣裳也是我自己弄的。”

“你这个……”系统对他骂不出口,“小坏蛋,稍微克制一下啊。”

“我知道,下次一定注意。”

他整理好衣裳,又拍拍脸,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些。

“对了,控制中心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偏偏是这时候。”

“他们一直很拖拉。”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给他们发消息的?”

“很早之前,房子还没买下来,你和傅询一起去看的那天晚上。”

韩悯凝眸:“嗯?”都这个时候了,说给他听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系统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傅询趁你喝醉,偷亲了你一口。”

韩悯好容易恢复原样的脸再次变得通红,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禽兽。”

*

照理说,君臣谈话,起居郎应该在边上做记录。

所以韩悯调整好状态,掀开帷帐,准备悄无声息地投入工作。

原意不惊动别人,不料他一出去就被卫归看见了。

卫归十分惊讶:“你怎么在里面?”

“我怎么在里面?或许我……在龙床上睡了个午觉?你觉得呢?”

这话说出来,韩悯自己也不信。

傅询淡淡地扫了卫归一眼,卫归往后缩了缩,没有再问。

他再看向韩悯:“傻站着……”

好像是想起韩悯先前对他的控诉,韩悯说傅询对他不好。

所以傅询没有把话说完,只道:“过来坐着。”

韩悯拿起纸笔,在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卫归原本是过来奏事的,他坐在榻前的圆凳上。

“虎牙山行宫与猎场已经全部清理完毕,秋狩即日便可启程。”

虎牙山在永安北,诨名犬牙山,是一连串的大山脉。地形复杂,山势交错,由此得名。

江南多山,要像宋国那样以马球练兵,根本跑不起来。所以齐国演兵的方式,就是每年春秋两季的狩猎。

德宗皇帝最先开始,将犬牙山划作猎场,觉着这个名字不太好听,这才改作虎牙山。

虎牙山上有行宫,德宗皇帝很少去住,只在山下扎营,常常深入山林,有一回独自一人猎回一头猛虎,这倒是傅家人身上常有勇猛。不过先皇每回去,都会在行宫待着。

或许从此处,也能窥见些许差异。

傅询道:“月初朝会商议此事,你就说军队体量过大,全部随行恐怕难以调度,不如留下一半,也好守卫皇城安全。”

“是。”

“你今日回去,将军中士兵分个类。家里人不在永安的,随行秋狩;家人父母都在永安的,留下守卫。”

“臣明白。”

永安生变,虽是傅询有意设计赵存,但也防不住赵存趁机作乱。

将父母家人都在永安的士兵留下,才更加稳妥。再说了两句要紧的话,卫归就领了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