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3/4页)

陆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虚弱:“长官,我走不动了。”

洛可的身形一僵。

一边的警官面露不忍,昨晚的鞭笞声一声大过一声,他从来没听洛可下过这么狠的手,陆昔现在还没昏过去他实在很是敬佩。

以往的囚犯,基本第二天就没有意识清醒的。

陆昔又叹了一声:“身上痛得很,走也走不动,怕是中途会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洛可:“……所以?”

陆昔清了清嗓子:“这样就可以啦。”

他伸出右手,探入夏白渊的披风下,抓住了夏白渊的手腕。

夏白渊使劲瞪他,陆昔无辜地看着他:“长官,您不走吗?”

……手腕上传来陆昔手心的温度,这温度沿着皮肤一路攀进心里,夏白渊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陆昔手指的模样。

他含糊不清地说:“走。”

绷带遮掩了所有的表情,这是唯一幸运的地方了。

一边的警官人都快要看傻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他身边经过,洛可低头径直向前,陆昔的眼睛微弯,注视着洛可,就好像能从那绷带的缝隙中看见什么似的。

警官抽了抽鼻子。

他好像闻到一股酸臭味。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警官龇牙咧嘴:噫,好恶心!

————

路程不过半小时,拐了几个弯以后就到了。

无论走到哪,警官、囚犯远远地看见他们两人就避开了。

有冒失些的迎面撞上他们,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呀,洛可啊,今儿个这么守规矩呢?”

话音未落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年轻的警官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笑容简直像在给他自己哭丧,皱了吧唧的。

夏白渊不能说太多话,事出匆忙他根本没时间了解洛可的说话习惯,只淡淡地道:“嗯。”

然后毫不犹豫地经过年轻警官的身边。

小警官惊讶极了,他从来没见过洛可这样温和的时候,心情很好吗?

恰巧在这时候,洛可身后的黑发嫌疑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鲜红的眼眸里隐隐有笑意浮动,他们对视的时候,嫌疑者挑了挑眉。

小警官呆在原地。

好半天后,他挠了挠腮帮子,在心里想——

呀,这嫌疑犯,长得怪好看的。

……

一踏进候审厅,扑面而来的声浪就淹没了陆昔。

只见巨大的光屏上,正在播放着那个引起一切舆论的视频。

视频中的雄虫面容扭曲,惊恐到极点,任何事物都会引起他的战栗,彻底是疯了。

耳边回荡着阿德莱雌父悲痛而又义正言辞的声明。

“我的雄子受到了伤害,我虽然悲痛,但除了悲痛之外,我感到害怕。”

“雄虫是虫族的一切,但一只雄虫竟然在最安全的学校里受到了伤害,我们的社会里到底隐藏着多少这样的凶手?”

“假如这一次没有抓到他,多少雄虫会因此感到害怕,寒心?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抓到这个凶手,不要让悲剧再发生一次!”

陆昔挠了挠耳朵,噢哟,还是立体环绕声的,听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两人看了一会儿,视频循环播放着阿德莱惊恐的表情。

陆昔起初还能维持冷静,渐渐地就没法控制他的情绪了,握着夏白渊的手微微发颤,幅度越发大了起来。

夏白渊当然感受到了他的颤抖,他的心底有一团幽暗的火苗,正在愈烧愈烈。

为什么这只雌虫敢这么颠倒黑白呢?

阿德莱在南盛军校里做了什么,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这样明确的怒火。

夏白渊极少生气,他并不在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说他高傲也好,冷漠也罢,也有人说他心机深沉,矫揉造作。但一来这些言论实际上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二来他更没有精力去妥当处理别人对他的善意,与其让别人失落,还不如就维持现状。

狄宴曾经问过他:“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为什么不去澄清呢?”

夏白渊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是一只好虫了?”

狄宴被他的态度气得眼睛冒火,哼哼嗤嗤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傻逼。”

名门之后的雌虫,连脏话都不会说。

等到他在心里第三十八次演练,该如何把屏幕里这只雌虫拉出来,用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一点点折磨到失去意识时,夏白渊才意识到。

——原来他已经愤怒到快失去理智了。

夏白渊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陆昔是对的,他们确实不该就这么逃跑。

陆昔怎么可以是通缉犯?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虫族,他是自己最珍视的爱人。

夏白渊想要为他摘得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为他献上最珍贵的宝石,他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没有什么能配得上他。

他无法忍受陆昔被这样对待,以前的冷静和淡然此时此刻都已经荡然无存。

夏白渊全身的血液都在鼓噪,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脸颊。哪怕是隔着绷带,他都摸到了自己因为愤怒而发热的脸颊。

身体里仿佛有一头巨兽在鼓噪着,催促着,要他做些什么,心跳声如同擂鼓。

手腕上传来的触感越发真实,夏白渊反手握住陆昔,他从未安慰过其他人,说出的话异常笨拙:“陆昔,我知道的,你不是——”

陆昔发出了梦幻般的声音:“哇哦,这真是我干的吗?”

夏白渊一愣:“什么?”

“你看啊!”陆昔抬起头,满面红光,简直跟过年挂的那大红灯笼似的,突出的就是一个喜气洋洋。他对着屏幕指指点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气音说道:“我干得这件事,简直称得上艺术了。”

有哪只雄虫能做到像他这样的?!

没有留下一丝伤痕,整个精神海被细细密密地撕碎,恐怖的烙印被他打入每一寸精神领域——不是他吹,连雄父也做不到这么彻底呢!

身体上没有一丝疼痛,精神上却找不到比这更加惨烈的了。

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就是这样了。

放在三千年后,一定会有人怒斥他没有人性,是个彻彻底底的杀戮机器。

但这可是三千年前。

陆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得很。

他看向夏白渊,下巴骄傲地抬起,这姿态就有些像他的雄父了:“要说这世界上最可惜的事,就是当你完成了一副举世无双的画作,这幅画却被永久地封存了,再也无法欣赏。我今天能来这里真是太好了,这样才能好好地欣赏我这杰作。”

他的眼神都近乎迷醉了,这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快乐吧。

夏白渊:“……”

被这么一打岔,他那股剧烈的愤怒轻飘飘找不到地方,如同失去燃料的火只能渐渐熄灭。他那一度被愤怒湮灭的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