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全场哗然。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围观的群众都张口瞪眼,茫然地看着陆昔。

一只雌虫,竟然踢飞了雄虫?

甚至将他踢进了河里?

这样的画面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颠覆性的冲击,连最胆大的雌虫,在梦里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唯有那只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幼崽,他一直在雌父的怀里奋力挣扎,此时此刻终于探出了他的脑袋,好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他还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但在很久很久之后,当他度过幼崽期、成年期,哪怕是记忆逐渐淡化远去的暮年期,这一幕在他的脑海中始终是鲜明的。

雌父抱着他站在人群中。

在场所有的虫族围绕着狭窄的河岸,他们有的衣着高档手里拿着贵重的礼物;有的衣衫破旧连脚上的棉鞋都破了洞。

还有看起来年纪颇大的雌虫,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简直像是看到了什么伤风败俗的荒谬之事。

这只老雌虫的目光径直打向全场唯一的焦点。

黑发的虫族独自站在原地,将手重新插回了口袋,他背对着所有雌虫,高挑的身影逆着光。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他的发丝翻飞。

在河面上,破损的洞口处鼓涌出最后一串气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始作俑者却只是低下头,看向仍旧倒在地上失血的雌虫。

“我觉得……你大概需要一个急救电话?”

他这一个动作,终于打破了全场的死寂,群众们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甩掉厚重的棉服,从河岸上跳入冰河里。

“快救雄虫!!”

————————

陆昔总觉得,这时候他应该帅气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打火机最好还是金属的,能在指尖旋转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的很想让别人见识一下雌父送给他的打火机,火焰能窜三米高!

奈何他现在没有打火机。

他也不会抽烟,因为雌父是个双标,他自己可以抽,其他人不行。

没有收场的烟,就好像一个牛仔在对决胜利后,没有吹一口枪管上袅袅的火药硝烟。

仪式感全无。

陆昔遗憾地用脚尖搓了搓雪地,蹲下身平视着雌虫,不敢动他:“你还清醒着吗?”

本来就受重伤了,再挪动一下碰了哪里直接挂掉,那可真是再滑稽不过的死法了。

雌虫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终于抬起眼:“快逃。”

陆昔一愣。

雌虫强撑着,声音低微:“你……你敢对雄虫动手,会被判处死刑的,快逃吧。”

陆昔皱起眉头:“我只是把他踹进河里,他最多只是重感冒——我力气又不大,最多留下一点淤青,我向虫神发誓。”

哪里有死刑那么严重哦……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语气,雌虫深吸了一口气,却不小心被血沫呛到,咳得翻了白眼。

他伸出手抓住了陆昔的衣角,脸色极差:“你、你到底懂不懂……你怎么敢……”

陆昔:0-0

雌虫:“……”

他绝望地看向抱着幼崽的金发雌虫,方才和陆昔站在一起的,于是他便将这金发雌虫看作了陆昔的同伴,恳求道:“快、快带他走吧。”

“逃、逃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星球……离开这个星系,逃到虫族不能追到的地方……”

“怎、怎怎么办……”金发雌虫急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我应该可以找我的雄主,就说你救了我们的幼崽——他能帮你弄到一个假的身份证,我们得快点!”

他冲过来单手就拎起了陆昔,个子虽然不算很高,力气倒是和所有成年雌虫一样大。

陆昔被拽得踉踉跄跄,努力挣扎道:“我不能跑啊……我还要结婚……”

他甚至已经预定好星球了!那个星球可是他精挑细选的!

金发雌虫头也不回:“结个屁哦,命都要没了!”

但是已经晚了,远处尖利的哨声响起,正在快速地接近这里。

随着长长的刹车声,淡绿皮的卡车径直停在了两人眼前拦住去路。车门打开,两只穿着白色制服的雌虫跳下来,大声喊道:“罪犯在哪里?!”

车身上用涂漆写着【雄虫保护协会】。

“就是他们!!”

金发雌虫的脸色瞬间黑了。

方才那只年老的雌虫使劲拨开人群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这么恶劣的行径!”

他的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指着陆昔道:“街巡大人,千万别让他跑了!”

“跟我们走。”

这两只街巡看了一眼刚被救出来还惊魂未定的雄虫,径直从腰间掏出了镣铐:“你完了。”

在镣铐即将铐上的时候,那双手腕却微微一退,避开了镣铐。

街巡瞪大了眼睛:!!!

陆昔不甘示弱地回瞪。

“好哇好哇,你居然敢拒捕!”街巡气急反笑,“本来还可以给你痛快点死刑的,这下罪加一等了!”

从前也遇到过雌虫伤害雄虫的情况,但基本上都是雌虫在近乎昏迷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因为本能反抗而造成了雄虫的受伤。

在清醒过后,巨大的愧疚感会直接击穿这些雌虫的心理防线。

这种蓄意残害雄虫,事后还毫无愧疚,甚至胆敢反抗的雌虫,还是头一回见。

陆昔抽回手,试图讨价还价:“街巡大人,我真没用力,我会赔偿医药费的,没必要抓我的吧。”

陆昔忧心忡忡,生怕耽搁了他的日期。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人不能图一时爽啊。

街巡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什么东西,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呢?”

不由分说地,他提起脚就往陆昔的肚子踹去。

他没有留力气,这一下要是踢在雌虫身上也能让对方好歹断一两根骨头。

但是——这一脚又踢空了!他径直踢在了陆昔一边的树上,树木发出长长的吱呀声。

随后是连绵不断的纤维断裂声,一棵一人围抱的树就这样应声而倒。

假如这一脚踢在陆昔身上,怕是当场毙命。

陆昔冷了脸。

他原本就不是面目和善的长相,哪怕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脸,双目眯起时光影闪烁,带来无言的压迫感。

就连跋扈的街巡都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你、你想做什么……”

在这一刻,街巡本能性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发僵,口舌发紧,如同猎物在自己的天敌面前一样。

但这不应该,眼前的雌虫看起来没有丝毫危险,甚至比普通雌虫要瘦弱得多。

“那只雌虫快要死了。”陆昔冷冷道:“他需要治疗。”

而不是在这里为了一只连轻伤都算不上的雄虫,给我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