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长征吃一份饭不够,又吃了三个饼子,速度快得惊人。

吃完饭,他又主动包揽了刷碗的任务,刘美云就坐在床头一边啃苹果,一边等陆长征回来。

等陆长征回来,她又想去厕所。

“要不我陪你一块儿?”陆长征不放心,火车上全是人,刘美云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担心。

“就这么点儿路,你把行李看好。”

刘美云无奈,和陆长征相处时间虽然短暂,但她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大毛病没有,就是一点,爱操心。

明明才二十出头,却比三十多岁的人还要沉稳。

想想自己前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穿过来居然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事无巨细的照顾着,那感觉……还挺不错的。

谁叫她上辈子命里缺爱,奋斗半辈子,房子车子存款都有了,唯独没体会过被人捧在手心里照顾的那种滋味。

刘美云上完厕所,又顺带洗了把脸。

烧煤的蒸汽火车,煤烟味儿大灰尘又重,刘美云真希望下火车后能痛快洗个热水澡。

“唉,同志跟你说多少遍了,这边是卧铺车厢,你不能过去。”

正当刘美云打算往回走的时候,前头车厢的门被人拉开,一个穿着中山服的男人急匆匆往这边走,后边还跟着两个乘务员。

没走两步,就被乘务员拽住,他面色焦急,“你们让我先过去问问,通融一下,我本来买的就是卧铺票。”

“那也不行,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汇报给列车长了,叫你等着就是,你着什么急?”乘务员皱眉,脸上有点儿不耐烦。

“那可是厂子里给我的采办费,我能不着急吗!”男人满脸绝望,他头一回出差替厂子采买零件,结果钱丢了不说,零件清单还有批条全都没了,他都不敢想象,这一趟回去后要怎么跟领导交代,工作还保不保得住。

“哎呀,你这年轻人,自己出门不知道当心点。”

乘务员拽着男人,才不管他多绝望,反正乘务长没来,他们就是不能放人,不但不能放人,还一副看傻子似的,把男人教育了一番。

“你说你一个成年人了,出门坐火车还这么不当心,人家几十块都知道在裤衩子里缝个兜,你倒好,三百块的大团结,直接就往外套口袋装,心大也不是你这么个大法,就这样的大马虎,还给厂子当采购员……”

刘美云凑热闹听完,只觉得这人是挺马虎,也挺倒霉,三百块公款不翼而飞,别说工作保不保得住,回去指不定还得接受调查,万一被人抓住不放,钱到底是丢的,还是怎么没的,说都说不清,除非自己大出血,能添补上。

可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的月工资才二三十块,300块对一个家庭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列车长来了,听完男人的遭遇,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火车上这么多人,男人都不能确定钱到底是在上车前丢的,还是上车后丢的,上哪儿去查。

“厂子里本来给我买的卧铺票,我是看那个大娘心脏不好,才好心换的,之前在候车室那大娘就坐在我旁边,你们让我先过去问问,万一是我换票的时候掏掉了,被人捡着了呢……”

男人绝望了半天,说出自己的怀疑。

他钱虽然放外套口袋,可也是放在贴里边的口袋里的,别人除非近身往他胸口掏,否则也掉不了,思来想去半天,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在和大娘换票的时候,顺手给掏掉了的。

刘美云本来是要走的,听到男人这么一说,脚步就停了下来。

“你是辽省国棉三厂的?”

男人本来还在求列车长他们通融自己去卧铺车厢问问,突然看到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孩儿,梳着两条大辫子,穿一身绿军装站在自己跟前,他晃了下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刘美云见他没否认,便直接把刚才看到的情况,朝列车长一反应。

这下,几个人都沉默了。

除了那个丢钱的男人,他一把抓住刘美云,激动的问:“同志,你说真的,你真的看到我们厂子的批条了?”

刘美云皱眉,把胳膊抽出来,“我就看到半截,是写着辽省国棉三厂,你们自己再去调查一下,去晚了可能什么都没了。”

刘美云说完就走。

回去路上,还遇到来找她的陆长征。

“怎么去这么久?”陆长征看到人没事,眉心才舒展了些。

刘美云就把刚才的事跟他一说。

陆长征皱眉,“我们先回去吧,他们肯定马上就会过来调查的。”

刘美云点头,回到车厢后,视线往上铺瞧了眼,看见那大娘正盘腿坐在床上,眉开眼笑的和隔壁床的人唠嗑。

看到她,还习惯性的瞪了一眼,刘美云也习惯性无视。

前后不过五分钟,列车长就带了两个乘务员和那个丢钱的采购往他们这节车厢来了。

刘美云和陆长征把位置让出来给他们。

“什么钱,我没见着,你们怎么冤枉人呢!”

“还有没有天理了,欺负我个老婆子,反正我身上没钱!”

也不管男人和列车长怎么劝,女人就是咬死不承认身上有钱,哪怕之前提醒她掉东西的那人,也跟列车长反应是看到从女人身上掉下来一张印着国棉三厂的信纸。

“那纸是我地上捡的,咋啦,还不许人捡废纸回家烧柴火!”

“我一个农村婆子,身上哪有钱,你们这些黑心肝的哟,也太欺负人了!”

女人躲在床铺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大娘,你刚才不还花3毛钱买了份肉菜,身上咋可能没钱。”隔壁床之前和大娘说过两句话的女人看不下去,插嘴又提了句醒。

她之前因为只舍得花两毛钱买份素菜,还给这大娘好一顿挖苦,这下可不逮着机会找补回来。

周围人一听,再看那大娘身上穿着补丁连补丁的褂子,破棉絮都露出来了,可不像是会舍得花钱买肉菜的人,除非真的天降一笔横财。

车厢里顿时窃窃私语,好些人已经开劝,让大娘把钱还给人家,更有人直接嚷嚷着搜身。

“凭啥让你们搜身!你们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告你们耍流、氓!”

列车长和乘务员一脸黑线,好话硬话都说尽,大娘就是油盐不进,连耍流氓都说出口了,但凡有点脑子,她一个都能抱孙子的年纪,也不会张嘴就胡咧咧。

这么破罐子破摔,只能给人感觉,那钱就在她身上。

“婶子,你说你心脏不好,我好心把自己的卧铺票换给你,你不能反过来害我吧,那钱是厂子里的,你要是拿走了,我回去工作都保不住,我家里上下十几口人,都靠我这一份工资吃饭啊!你这是不要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