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虞翎自进侯府起, 便一直是听话懂事,让她做什么,从不会多加置喙。

她能因着姐姐亲近谢沉珣这个姐夫, 便是对自己姐姐的事尤为在乎,侯府上下都清楚。

姑娘家抽泣起来总是楚楚可怜, 身子都颤着, 一双朦胧泪眼流下泪水。

谢沉珣手臂环住她, 慢慢从她怀里抽出来一条帕子, 低着头一点点擦掉她面庞泪痕, 道:“你姐姐的事,不适合你听, 若有好消息,我再告诉你,急不得。”

屋内安静清寒,虞翎指尖微蜷缩,人仍旧是在抽抽噎噎问:“什么好消息?是真的有姐姐血脉的孩子吗?”

她已到了出嫁的年岁, 但在他面前仍旧犹如一个半大的孩子, 虞翎的心疾承受不了太多刺激,她回京犯的那场病就让她躺了大半年。

谢沉珣拿着帕子一点点擦她哭红的眼尾,她整个人瘦弱无依, 看着他,他只开口道:“我既然说了是好消息, 便不会骗你,时候到了你就知道。”

虞翎纤细小手拉住他干净宽袖, 胸口起伏, 正在打嗝, 问:“我上次见世子妃, 问起她姐姐的事时,她支支吾吾地岔开话,还有别人也和我说见到姐姐大过肚子,我还以为是假的……是我姐姐有孕出事了吗?”

他一顿,开口道:“谁跟你说的?”

虞翎只流泪问:“是真的吗?为什么只有我一点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和姐夫有关?”

她睁着眼睛落下泪珠的模样太过于无助,这些话不知道藏了多久,说出来时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压抑,她太乖了些。

谢沉珣皱眉,慢慢让她的脑袋靠在额头上,听她啜泣声难受,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想。”

“可姐姐的死,有姐夫插手吗?”

谢沉珣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讨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我该怎么办?我只有姐夫了,”虞翎哭得伤心,“我会恨你的,我不想恨你的。”

她性子一贯好,除了姜家那群人外,几乎没什么人讨厌她,她也不会和别人起什么争执,这话到底是说得狠了些。

谢沉珣面色看不出神情,修长手指抚摸着她,最后才开口道:“你乖一些,不要多问,我以后带你去见姐姐。”

她没听懂他的话,只颤身伏在他胸膛,咬着唇哭了很久,想亲近他又不敢样,甚至不敢哭大声,潸然泪下,道:“我见不到她,姐夫要是觉得我和姐姐是累赘,我倒不如随她去算了,免得一日日只会让姐夫厌烦于我。”

谢沉珣紧捏她的下巴,开口冷声道:“你这样做,才是永远见不到她。”

他待人处事严苛至极,府里两个小的要是被他厉声批评一回,两个月内要避着他走。

虞翎只瞬间愣在了原地,两行泪自然落下,她不是听不懂他话的傻子,但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谢沉珣却没再说什么,慢慢擦干净她的眼泪,又把那枚耳铛收进袖口,拿出一个随身带的药瓶子,开口道:“先把药吃了,这几天都不要出门,忌日那天也不可叫上四皇子,他是外人,见你姐姐不好,宫里出事,也不便叫他。”

虞翎缓慢回过神来,从她听说自己身世起,就没再听说过第二个比他那几句话要震惊的消息,她纤白手指抓住他胸前衣物,问:“姐夫是在骗我吗?姐姐不是……”

虞翎话还没说完,呼吸就激动得开始剧烈急促,她咳嗽起来,脸色苍白,谢沉珣喂药都没让她缓下这一口气,姑娘家孱弱的身子只能依偎在他的胸口,紧紧攥住胸口,等被他渡了几口茶水,又安抚后背,这才恍惚回神。

他手指按她脉搏,低头沉声道:“圣上之言不可信,可知道?”

虞翎额头上浸的汗湿了额角碎发,她的病一犯起来就容易无力,被他刚才的一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只茫然靠着他问:“姐姐……姐姐、真的吗?”

他只缓缓嗯了一声。

她轻泣道:“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谢沉珣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回答,只抱着她道:“听话,急不来。”

她刚刚要开口,又咳嗽起来,头顶上的男人皱着眉,知道她身子,只慢慢抱她到屋里床榻上。

谢沉珣卧房如他本人清冷,博古架摆白瓷瓶,一边书桌专门有两个书架放书,他给虞翎脱了鞋袜,打开折叠整齐的厚被,盖在她身上,出门让小厮立即去请大夫。

青帐束在床榻两侧,虞翎侧靠在他的枕头,手指蜷缩,睫毛沾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

她高兴,惊喜,却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姐姐为什么不来看她?

……

虞家姑娘出门一趟,又得了病,这次是在谢沉珣屋子里出的事,病得还不轻。

消息瞒得紧,小厮匆匆忙忙去叫大夫过来时还不敢说是为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有好几个守在屋子厅堂里的大夫,都不敢说话,谢沉珣坐在主位,也没去歇息。

她从外回京都还不到一年,林林总总已经犯过好些次病,不仅是外面有人顾着她身子,侯府里谁都不敢招惹她,她身子弱,谢沉珣还宠她。

陆嬷嬷送那个擅长治心疾的老大夫出来,等他说出一句暂无大碍时,其他人才松一口气。

刚刚老大夫问过一句怎么会突然发病,谢沉珣说是他说了些话,让她激动起来,至于什么话,没人仔细问。

眼下虞翎没什么大事,自是最好的。

谢沉珣端坐在扶手椅上,他看着给虞翎吃的药方,只停在一张上,那是梁大夫知道她身子难有孕开的,曾经拿到他面前,让他过过目。

他抽了出来,让医女不用再煎那张方子,开口道:“今天的事不得乱传,翎姑娘歇好身子后再回去。”

谢沉珣发了话,大夫也不敢不从。

就算皇贵妃现在出了事,但四皇子还好好的,虞翎有这层关系在,还是准皇子妃。

谁都不知谢沉珣和虞翎说了什么,居然能到犯病程度,可在姐夫屋子里发病,又睡着姐夫的床榻,传出去总归是要惹闲言碎语。

候在旁侧的小厮问:“侯爷今晚要歇哪了?”

谢沉珣拿着那张方子,道:“书房。”

姜家是一开年没多久就进了大牢,开始抓了一部分人,后续查证之后,又抓了一堆,那些中饱私囊的东西百姓接触不到,谈得不多,京中议论纷纷的,还是姜婵和虞翎那些事。

有的东西本来是放不到台面说的,但经不住好事者深扒。

有说姜家胆子肥了,想捧自己的女儿登上皇子正妃之位,各种陷害人家正儿八经得过皇贵妃亲口应许的准四皇子妃。

被人家一一避过,就打起让她犯病的下流主意,又说姜婵脸皮厚,嫉妒人家姑娘漂亮,还让自己弟弟去当着别人的面大放厥词,让人退位让贤,逼得姑娘家见到人就不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