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第2/5页)

可战将却反问大师:那我所守卫却惨死的那些人,他们就不是黎民中的一员吗?

你为保护黎民而来,为何不曾保护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

他们何错之有!为何要遭遇屠城惨事?

可有人,可有人为他们争一份公道!

大师错愕,却只说那些人虽然可怜可叹,但已然身死化为鬼魂,无论生前如何,都该就此打住,乖乖前往阴曹地府投胎。

战将冷笑,却说即便死后,这一份因果,也必要归还。

他将求索,直至终焉。

人间驱鬼者听闻此事,痛骂战将不知好歹,提笔著书怒述战将有累累罪行,罄竹难书,已然堕为恶鬼,为天下计,当扫之!

诸人纷纷附和。

可是,没有任何人神鬼看好的战将,却真的兵临酆都。

一战天昏地暗,西南群鬼啼哭不止,千里万里无归人。

到最后尘埃落定,却是北阴酆都大帝的一颗头颅,先落了地。

鬼神身死,惊动天地。

酆都鬼差震颤,两股战战伏地不起。

而人间驱鬼者一片哗然惊愕,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销毁所有斥责过战将的书卷,转而歌功颂德,大赞战将仁义道德。

天地之间,无不震惊。

唯有战将神情如旧,他站在酆都的废墟上,只平静垂眼,询问酆都鬼差:现在,能还那些无辜黎民,一个公道了吗?

话音落下,他所坚守的道,化作人间星辰,而新的酆都在远方拔地而起,轰隆声不曾休止。

十万阴兵踏碎了酆都,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战将不曾有赶尽杀绝的想法,但是鬼神阴阳之争,从来残酷,不是一方嬴,便是一方死。

战将赢了北阴酆都大帝,他便成为了新的酆都之主。

被遗留在原地的酆都旧址,真正变成了一座鬼城,慢慢埋没在了风沙之中。

即便有留守在此的鬼差,也不敢出现在人前,唯恐被新的酆都之主发现,连这条捡回来的命都要搭进去。

旧酆都很快沉寂,紧闭大门只求残喘。

而人间驱鬼者未曾料到竟有此绝地逆转,在惊愕的同时,也战战兢兢的毁去所有与酆都有关的记载,唯恐被曾经的战将,如今的酆都之主记恨而找上门来。

从那之后,酆都留在人间的消息越发稀少,自知理亏的各流派闭口不言,提酆都色变。

只有零星几个门派,因为身居深山不问世事,或是从未参与到此事之中因而问心无愧,因此保留下了完整的记载,传承到了后世弟子手中。

酆都之名,也逐渐变得神秘。

唯有西南鬼域,似乎还在证明着酆都的狠戾凶悍。

死过一位鬼神的大地上,余威仍在,寻常鬼差莫不敢靠近。

西南也因此成为了地府不愿涉足之地,群聚的鬼魂日夜哀哭不止。

而那个时候,背着行囊的人风尘仆仆在山下落了脚,为了感念鬼神救他于西南密林间的恩德,他决定在此定居,想要再一次遇到那位有恩于他的鬼神,亲自向那位不知名的鬼神道谢。

在酆都战场上勉强剩下一口气的鬼差,奄奄一息的倒在了那人的家门。

白姓生人饭食以待,鬼差馈赠以鬼戏。

金红日轮将坠的黄昏,鬼差恍惚着神情回忆,笑着向对面的人说起了战场旧事,以及……那一位新酆都之主的飒落英姿。

白姓生人听得认真,一笔一划记在了手中书卷上,提名——《西南鬼戏》。

鬼戏流传千年,早在传承中演变成了皮影戏,成为了一村人的谋生手段。

乐呵呵在集市上看着皮影戏拍手叫好的人们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所有唱词,一字一句,都来源于千年前新旧交替之际的酆都。

可最后,皮影戏不再被传承它的人当做民俗文化,也不再认真的将它看做可娱乐孩童使众人欢笑的趣事,只敷衍的将它当成牟利的手段。

鬼戏亦有灵。

它主动选择了灭亡。

千年前从旧酆都鬼差那里流传下来的鬼戏,也在跨越了千年时间之后,抵达了酆都之主的眼前。

白姓先祖等待的鬼神,终于因为心爱的驱鬼者和暗中引路的阎王,重新踏足了西南,来到了白姓先祖曾经的落脚地。

因果终于形成了闭环。

白姓先祖的执念散去,鬼差报恩的目的达成,而承载着千年前真相的鬼戏,也没有了盼望它在集市上演的孩童。

鬼戏似乎,再也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于是选择顺应时节,自然消亡。

而旧酆都残留下来的鬼气,则将燕时洵和新酆都之主,引到了此处。

——所有人都找寻不到的酆都旧址。

“并非我对旧酆都做了什么,而是对于天地大道而言,不会有两个酆都。”

邺澧平静的道:“既然旧北阴酆都大帝已死,那旧酆都,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

“时洵,你所见到的这片荒芜鬼城,只是因为旧酆都不甘心彻底消亡于大道之下,依旧苟延残喘,想要存活下去。而这份执念,也吸引来了西南附近所有的阴气鬼魂。”

至阴至柔为水。

旧酆都沉入白纸湖,也有借由阴气遮蔽大道对它的探查之意。

曾经就是那一战的当事者之一的邺澧,自然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

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为何自己千年前的形象被雕刻了下来,甚至被用来镇压白纸湖邪祟。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定是对千年前那一战有所了解的,知道对于旧酆都这样即便衰落依旧远胜人间的庞然大物而言,最畏惧的,就是导致了旧酆都如今模样的战将。

那乌木神像,从一开始就借由了木料雕刻等有了力量,不仅有道士符咒加持过的痕迹,并且本身就带了一分鬼神之力,天然就是最好的镇物。

别说白纸湖邪祟或者旧酆都遗址,就算是陨落的大道,乌木神像也镇得。

但除此之外,邺澧很清楚,就算没有这些力量,单单雕刻一副战将形象,都足以使得旧酆都中的鬼魂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鬼差恶鬼早就在千年前的那一战中,就被吓破了胆,又如何胆敢试探有着战将外形的镇物?

就连曾经高高在上的北阴酆都大帝,都被那战将一剑斩落头颅,更何况它们这些小喽啰?

邺澧知道很多过往被光阴损毁的真相,也明白旧酆都鬼气为何会心甘情愿帮一个鬼婴,但却不清楚,究竟是谁有这份胆识和远见,能够用乌木神像镇压在此。

听到邺澧的话,燕时洵也缓缓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而在燕时洵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邺澧已经随着说话的时候,一步步漫不经心的走向了燕时洵,姿态极为自然的靠近他,就站在距离他不足几十厘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