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熹微的晨光之下,路轶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下半身仅仅围着一条浴巾。

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滴落下的水珠,落在他训练痕迹明显的胸脯上,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不好意思……”路轶再次道歉,走到沙发边上,随手拽起一件浴袍披在身上。

就在路轶背对着陶烨的时候,陶烨注意到路轶的背后有一条从脖颈直通到腰的纹身——

是一条细长的线。

在哪里见过……一种熟悉感涌上陶烨心头。

一时半会儿陶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这条线。

路轶把浴袍的腰带系好,赤脚走向客厅一侧的吧台,回头隔着客厅中渐渐亮起来的晨曦,望向陶烨,微笑着问:

“喝点什么?”

亮起来的光线照亮了路轶的脸,他的湿发随意地捋向脑后,和陶烨平时在人间办看到的那个一丝不苟的处长完全不同。

“汽水。”陶烨感觉空气就像被暖气哄过一样,脸上干燥得发烫。

陶烨并不是对男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两性或者同性之间的情感。

但是路轶在不穿衣服的时候,几乎完全符合陶烨对人类的审美。

这让陶烨感到莫名的烦躁。

路轶将一杯加了冰块的汽水放在茶几上,示意陶烨过来坐。

陶烨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扭捏,坐在了沙发的角落上,伸手拿了杯子过来,大口喝了一口。

“我是来向你报告的。”陶烨放下杯子,看着路轶的脸。

路轶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抬手将垂在眼前的额发理到脑后,等着陶烨继续说下去。

人间办有规定,如果成员在处理时间的过程中,涉及了人间社会的执法或司法机关,就必须立刻向直属领导当面汇报过程。

这是人间办的硬性规定,是为了防止人间办过度涉入人间事务。

大部分人间办成员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直接放弃任务。而陶烨为了一万元折腰,不得不硬着头皮帮少女解除执念。

陶烨将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向路轶汇报了一通。

路轶听完,略微思索了下,说:

“没什么问题。”

陶烨松了口气,他可违规不起了。再来一次处罚,他连吃饭都没有着落了。

天色已经大亮,陶烨今天还有课。

他从沙发上起身,对路轶说:“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路轶问:“需要我送你吗?”

陶烨瞥了路轶一眼,很快又将视线收回,斩钉截铁地拒绝:

“不用,我坐地铁回去。”

“这个点地铁人很多,我正好也要去办公室。”路轶从沙发上起身,示意陶烨坐在客厅等他一下。

不知怎得,看着路轶那张带着温润笑容的脸,陶烨鬼使神差地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送着路轶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衣帽间里传来悉悉索索更换衣服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吹风机吹头发的声音,这些噪音让陶烨十分烦躁。

早晨的光清澈且刺眼,它们落在陶烨的眼皮上,让陶烨感觉困倦难耐。

就算是年轻人,熬了一整个夜后,心脑血管也不太受得了。陶烨觉得自己马上要升仙了。

“走吧。”路轶换好了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陶烨勉强支撑着困倦的身体,从沙发上起来,往门边上走去。

二人相随出了门,乘上电梯。

不知道路轶用了什么香水,陶烨并不觉得呛人,但闻了总觉得昏昏沉沉。

他斜倚在电梯栏杆上,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陶烨一眼,强忍着胸腔里熬夜造成的恶心,吐槽:

“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喷香水。”

路轶注意到陶烨的异样,眉心微蹙了一下,问:

“身体不舒服?”

“没有。”陶烨把头侧向一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病恹恹地说。

路轶伸手摸了摸陶烨的额头,滚烫。

陶烨并没有更多的力气躲开,只感觉路轶的手指微凉,落在额头上激起一阵强烈的冷感。

他往后缩了缩,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电梯玻璃外向上飞去的楼宇和天际。

叮!

电梯到达一楼大堂。

陶烨强撑着身体走出电梯,一楼大堂的香氛很浓,他捏了捏鼻子,一阵恶心在胸腔里翻涌起来。

刚才那个保安见路轶和陶烨下来,忙远远地向二位注目问好。

“怎么,还是不舒服吗?”路轶侧首看着陶烨,低声询问。

陶烨捶了捶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闷得慌。

就在这一瞬间,陶烨感觉大脑嗡地响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

陶烨又做梦了。

梦中没有色彩,世界是灰白色的。

是一个寂静的午夜,陶烨还在上辈子当杀手。他一身黑衣,潜入了东南亚某城市的一幢别墅中。

别墅的结构非常复杂,他在旋转的楼梯和狭长的走廊中穿梭。

四周非常静,陶烨都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终于,陶烨来到了一扇门前。

直觉告诉他,他今晚的暗杀目标就在这扇门里。他轻轻推开了房门,一股潮湿的木质香薰味道扑面而来。

房中没有开灯,窗帘倒是没有拉,窗外是一条公路。公路上经过的车辆呼啸而过,车灯短暂地将房间照亮。

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穿着深色的丝绸衬衫,完全没有注意到陶烨进来了。

陶烨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缓步向那个人靠近。房间的软木地板上铺了羊毛地毯,陶烨可以很好地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他站在那人的身后,屏住呼吸,举起手中的匕首,准备蓄力扎向那人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辆重型卡车从窗外的公路呼啸而过,车灯的光亮一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在这一刹那,陶烨看清了那人衬衫后领下露出的一截皮肤——

是一条细长的线样纹身,纹身从脖颈开始,直直伸入衬衫遮盖的脊背。

唔!

陶烨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睛。

暖黄色的灯光充满了他周身的环境——

他正躺在一间装饰精致的房间里,周围全部是暖色色调,窗帘紧紧拉着,看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感觉自己全身是汗,黏黏糊糊的。

路轶……

此刻,陶烨终于想起梦中那个男子的身份。

那是他几年杀手生涯中,唯一没有刺杀成功的人。

陶烨的刺杀以干净利落和无情玩弄被害人著称,这让他在东南亚的杀手界非常出名。

可那一晚的刺杀,不知怎得,陶烨失手了。

在划破了那男子的肩膀后,连那男子的面容都没有看清,陶烨就被男子的安保人员打晕,醒来时已经被抛到了远郊的公路旁。

非常诡异的是,自遭到陶烨刺杀后,那男子就销声匿迹了,也没有向陶烨和他的干爹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