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什么?”普紐玛的声音明显在喉头滞了滞。

陶烨笑而不语,慢悠悠地将手上的红翡手串脱下来,挂在指尖,冲普紐玛晃悠。

漂浮在水中,手串上的每颗珠子都被牢笼的火光照得剔透,恍惚如同漂浮在水中的血珠。

霎时间,一簇火焰从陶烨的掌心燃起。

在火焰环绕下,手串被高温炙烤,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你干什么?”普紐玛皱着眉,看着陶烨手上的手串,声音不可察觉地微微颤抖。

陶烨半垂下眼睑,微微转了转眼珠,回头看向路轶和那座牢笼。

牢笼上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很快,这座牢笼便化为了幻影,消失不见。路轶所在的那块水域重归黑暗,只有路轶身上的白色衬衫分外醒目。

“让你好好做个梦。”冲普紐玛咧嘴笑了笑,陶烨的眼底满是狂妄。

陶烨话音刚落,一束刺目的光便从他们的正下方快速逼近。

那条本该沉入水底的锁链,像是时光倒流中的流星,划破密不透风的黯淡,回到了路轶的手掌。

路轶执着锁链,远远地看向普紐玛,声音清冷:

“的确好久不见。”

怎么可能……普紐玛难以相信眼前的场景。路轶明明已经被他用花粉麻痹了,而控制路轶的牢笼更是坚不可摧,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在如此的错愕中,路轶已经快速逼近了普紐玛。

在眩目白光的裹挟下,路轶的锁链以极快的速度击向普紐玛,锁链掠过之处,水流激烈地搅动了起来。

下意识地想用胸前的杜鹃花抵抗,普紐玛却发现,那些花蕊对路轶并没有效果。

锁链沉重地落在了普紐玛的肩上,强烈的力度让普紐玛的身体以一种夸张的姿势蜷缩了起来。

还不等普紐玛从这痛苦中缓释出来,陶烨便瞅准时机,一拳挥向了普紐玛的胸膛。

被火焰包裹着的,燃烧着的拳头穿过普紐玛胸口的皮肤,击碎了普紐玛的那颗“心脏”。

心脏碎裂的瞬间,水域的黑暗渐渐褪去,四下又恢复成了李里工作室内的模样。

连同水域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团被缝起来的灵魂,和陶烨造出来的复制体。

陶烨站在原地,看着蜷曲在自己脚边神志不清的李里,长舒一口气。

幸好他赌对了。

在和普紐玛联手制造出牢笼囚禁路轶之前,陶烨在路轶身前说的那句无声的话是:

“这是梦,不要相信它。”

说完这句话,陶烨看见路轶的眼睛亮了亮,一如从前路轶注视陶烨的眼神那样明亮。

到最后,普紐玛都没有想到,陶烨究竟是怎么识破他的技俩的。他痛苦地捂着胸口,艰难睁开双眼,向陶烨投去复杂的目光。

陶烨知道李里想问什么,他在李里身边蹲下,伸手将李里散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认真打量起这张因痛苦而更显美感的脸:

“谁让你一开始和我装杯呢?”

陶烨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推理。

从第一次见李里时,李里问他“梦和现实哪个更真实”时,他就觉得这些看似杂乱的事件一定和梦有关系。

人做梦的时候,在梦中经历的所有事都是亲身经历,然而只有从梦中醒来,那些出现在梦里的事物才会真实地留在人的脑海里。

所以,那些受害者的消失,对于目击者来说,其实是一场梦。

但为什么那些受害者真的消失了呢,因为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是梦境。

人习惯于区分梦境和现实,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我们的许多记忆实际上从未在现实世界发生过,它们只是梦中的灵光一现。

普紐玛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目击者无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从而将梦境变为现实。

换言之,只要目击者或者当事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普紐玛的力量对于现实而言,就会变得苍白无力。

这一点在刚才的水域里也有所体现。初进到那个水域时,陶烨心中还有顾虑,直到普紐玛给他看那个方框里的画面,他终于确信,对付普紐玛不必使用太多力量,只需要不相信梦境里的任何事物就行了。

在看到路轶捏碎陶熠灵魂碎片的刹那,陶烨的心中确实腾起了一片仇恨的雾气,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正是普紐玛最想要的。

现实也许真的如普紐玛展现给他的那样残酷,但陶烨一生追寻的东西并不是残酷,而是残酷中盛放的美好。

画面播放到路轶把康乃馨一盆盆搬到阳台,细心地摆好时,陶烨突然想起来,在他那遥远的幼年,他最大的敌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陶烨的母亲总因为陶烨贪玩而狠狠地打他,甚至赌气摔坏陶烨最心爱的玩具。小时候的陶烨不止一次向神明许愿,要换个妈妈。

可是如今的陶烨,经历过比母亲的毒打残酷一万倍的现实,心里却只剩下母亲做的糯米鸡和苹果白粥。

如果要他选,他宁愿让母亲天天拿棍子打他,也不愿让那个对神明许下的愿望实现。现在陶烨有选择的机会,于是他宁愿恨路轶一辈子,也不想亲手碾碎那些本该绽放的康乃馨。

能在时间蹉跎中留下来的并不是真相,而是美好。

虚幻的美好存在于世,万物得以在苦寒中蓬勃。

作者有话说:

短小的一章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