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废太子(第3/4页)

可当孔修德一眼望去,却发现朝中所有群臣,都在看着李轩。即便是那些素来都与孔家亲近的官员,此时都含着几分忌惮与迟疑之意。

孔修德顿时明悟,这是因他这次的对手,是在儒门中声望高企,有着监察理学诸生之权的理学护法。

换成别人,无人能有资格与他孔修德抗辩,可靖安伯李轩的声望,人品,却是满朝皆知。

他脸色微白,直接在御阶前跪倒,神色凄凄惶惶,声泪俱下:“陛下,靖安伯这是欲泄私仇,只因不久前臣于国子监内与他有过冲突,要置小臣与孔氏于死地!

为此不惜他罗织罪名,诬良为盗,构陷小臣与我孔氏,甚至不惜败坏圣人声名,还请陛下为小臣做主。”

李轩却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了走过来的内侍:“陛下!臣这本奏章,是由朝中二十七位曾在山东任职的官员联名写就,本人敢以名誉担保,臣等所奏一应案件,都是确有其事,且都有人证物证!”

“臣也愿担保!”

就在李轩语落之刻,大殿后方走出了一人,面色沉冷的跪在了御前:“臣任职山东三载以来,查得与曲阜孔氏有关不法事二十七件。却因都察院上官阻挠,一直未能将案犯入罪。”

众人侧目望去,发现那赫然正是山东巡按御史。

站在陈询身后的内阁次辅高谷,不禁面色微凝,这位山东御史,正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臂膀干将。

而随着这位山东御史出列,又有整整二十六位或着绯袍,或服青色的官员,在大殿之内跪下。

“臣等亦愿以官位,性命担保,靖安伯所奏一应事项,都是确凿无疑!”

此时满朝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觑,都从同僚的眼中,看出了惊骇之意,也感受到了那位靖安伯的森冷。

“臣不知李轩一应所言,是否都真有其事。可昔日臣好友李国泰为济宁知府时,却曾处置过与曲阜有关的三桩案件。”

此时群臣之中,又走出了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人。

李轩侧目望去,发现此人竟是当朝少保,兵部尚书于杰。他眼中不由略显意外之色,这次事前,他可不敢让彭富来张岳联络这位兵部尚书。

于杰手捧着玉圭,声色俱厉:“就因李国泰秉公判案,得罪了孔氏族人,就被发配海南,不到两年就热疾而死!此族在山东,简直是一手遮天!”

景泰帝一边听,一边拿着李轩的奏章翻看着,他初时是兴致盎然,可随着他一页页看下去,脸色却渐渐清冷。

随后这位天子,更是冷冷的瞪着衍圣公孔修德。

“衍圣公,你有何话可说?”

孔修德此时心绪起伏,已压不住内伤,他唇角已溢出了丝丝黑血,语中则含着颤音:“这是污蔑!陛下,李轩与这些人朋党比周、诬陷为臣——”

“臣还有一事禀告!”那位山东巡按御史不等空,忽将声音拔高:“臣昔日至曲阜参拜圣人庙,见孔氏祭祀的圣人牌位,是大成至圣文宣王!且不止一次听闻孔氏族人,非议本朝太祖太宗,说我朝苛刻。”

这满朝上下,瞬时一阵‘嗡’然。

几乎所有人等,都从这位巡按御史的语中,听出了森冷杀机。

大晋对圣人的册封,是‘至圣文宣王’,而‘大成至圣文宣王’却是前元时的册封。

景泰帝的脸色,不由更加青黑:“此言属实?可还有其他人证?”

“千真万确!”那山东巡按御史躬着身:“前往曲阜参拜圣人庙的,绝非下官一人。”

就在这一刻,朝堂之中,几十位大小官员步行至殿中,各自提起了衣裾,在殿中默默的跪了下来。

“混账!”景泰帝瞳孔怒张,眸中竟浮现出一抹杀机:“为何山东群臣,都无人奏报此事?”

“想必是欲为圣人遮羞,却不知姑息养奸之理。”

李轩俯身抱揖:“陛下,臣为理学护法,却容不得这些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之辈,玷污了圣人清名。尤其这孔修德,乃一邪道伪儒,却窃居衍圣公位,使我儒门风气败坏!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一句,竟突兀的用上了浩气雷音,炸雷般的声音震荡殿堂。

孔修德的口中,蓦地一口黑血吐出,可更让他慌乱的是,他此时已控制不住自身的神魄,一股灰黑色的气息,蓦然自体内涌出。

这一瞬,这殿内群臣先是吃惊,而后哗然。

“还真的是伪儒。”

“这分明是以魔道之法,伪装浩气。”

“可笑,堂堂的衍圣公,圣人的奉祀官,竟然是邪道伪儒?”

李轩则是毫不以为意的继续道:“请陛下罢衍圣公位,罢曲阜知县官位,由臣在孔氏后人当中另择贤良,继圣人之嗣!”

“靖安伯之言深合朕心!孔修德公爵位着即罢免,押入诏狱待审。靖安伯所奏案件,由三法司并绣衣卫,内缉事监派员详查。如案件属实,从重处置!”

此时景泰帝的面上,甚至是有着一抹快意的。

往日里他虽明知道这位衍圣公与曲阜孔氏行为不端,却只能把眼半睁半闭,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就是因担心得罪读书人,使易储一事平生波澜。

也唯独此子,以其声望德行,可以无视‘衍圣公’在读书人中的影响。

此时景泰帝又迟疑了一阵,才开口道:“新任衍圣公,可由内阁议定人选,由理学护法李轩选定。”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一挑,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太子虞见深方向。当两人目光交汇,李轩就注意到这位太子的眼光含着些许的悔意与无奈。

李轩却不为所动,到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手的。

随着他的袍袖拂动,向身后示意,那些跪在殿中的群臣当中,就有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起身,正是之前那位‘大理寺正’梁德:“臣弹劾太子!”

他的语声昂扬,眸中却闪现出一抹无奈之意:“臣去年审查去曲阜孔氏族人孔修明奸杀民女案,原本此案案情明了,孔修明杀人罪罪证确凿。可当时左副都御史,詹事府詹事席应奉太子命前来关说,由大理寺卿王隆出面,毁去了三件关键证物,并篡改了证词。”

这一刻,包括景泰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神一凛,都知这位靖安伯,已是图穷匕见。

太子虞见深闻言不禁是微微一叹,他根本就不知此事。可当时左副都御史的席应,确实是东宫一员,他在此刻,是百口莫辩。

他将自己的翼善冠解下,跪在了御阶之前:“陛下!侄儿近日常自感德行有失,不配储位,愿意退位让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