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这个骗子,他竟然瞒着她。是不是她不问,他就永远不说?

宝鸾神情冷淡睨着他,手脚动弹不得,因此更加漠然:“我最后问你一遍,我是不是百里家的女郎?”

班哥阴鸷疯狂的面容一僵,仿佛吃人的猛兽突然被关进笼子里,眉眼低垂,用力紧抱她。

他声音轻似飘烟:“……小善,百里家的女郎不易做。”

哈,承认了!

宝鸾视线灼灼盯住他,企图用目光代替刀子刺他一万刀。不料这人厚颜无耻,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竟深情款款接住她的眼刀。

“你已经有了亲人,我就是你的亲人。”他理直气壮说。

宝鸾冷声冷气:“行啊,既然你是我的亲人,那咱俩就一辈子做亲人。六兄,你可得忘记今儿个说的话,你是亲人,以后可得记住身份,别再对我做这种苟且之事。”

班哥立马说:“夫妻也是亲人。”轻咬她耳朵,“小善,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我流着同样的血,我也会对你做尽苟且之事。”

宝鸾大骂他:“恬不知耻!猪狗不如!”

班哥纠正道:“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你……你……”世上怎么有这种人,简直就是恶鬼转世。宝鸾气到语无伦次,眼泪都被气出来。

班哥疑惑:“小善,怎么流眼泪了?”

“被你气的!”反正身体动不了,干脆闭眼躺尸,默念清心咒。

班哥舔掉那几滴眼泪,见她毫无反应不理会他,不免有些着急。摸她手,十指交叉紧握,额头贴额头,蹭蹭这里,亲亲那里。

她还是没有反应。好似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任人摆布。

班哥渐渐慌张起来。

他不怕她闹腾,就怕她不闹腾。

她可以随意打骂他,但不可以不理他。

这无趣乏味的世间,只有小善才能带给他一些生气啊。如果有一天他不再被她看在眼里,那他迟早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小善,小善。”他呢喃着,想要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她的身体,但又不舍得解绑。

多想和她这样紧紧绑着直到天荒地老啊。

像饿狗急于讨好主人,他的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我错了。”

宝鸾懒得理。

说了不知多少遍“我错了”,嗓子都嘶哑,她仍无动于衷。

班哥逐渐暴躁疯魔,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宝鸾抛弃他的无数种可能。

他双手发颤,脊背微抖,嘴里一遍遍机械地念着“我错了”这三个字,呼吸声好似破烂的风车,诡异而骇人。

宝鸾念着清心咒,耳边听着“我错了”,人一旦心平气和,躺着不动很容易产生困意。

班哥神情魔怔,她看不见,班哥声音嘶哑,她听着都一样。他发他的疯,她睡她的觉,根本不受影响。

直到脸上被水润湿,豆大的水珠一颗颗溅到她的额头、两颊、嘴角。舔了舔,是咸的。

哦,他哭了。

宝鸾慢悠悠睁开眼,无语看着他。

班哥眼睛红红的,被眼泪冲洗后的黑眸崭亮似澄空,可惜这片天空里藏着的不是纯真与美好,而是残暴戾气。

没来得及褪干净的疯狂一览无遗,他幽怨地盯着她,嘴里习惯性地吐出一句:“我错了。”

宝鸾总算肯开口:“错哪了?”

班哥大喜,俊脸贴她:“你说呢?”

宝鸾凝噎。看吧,就知道他这人不可能真心认错。

唉,罢,他有病的,她何苦和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较真。

“我要回百里家。”她告知他自己的决定,不是商量,而是知会,“我要去见见我的亲人们,给我的亲生父母上柱香。”

班哥面如寒冬。

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小善要离开他。

“我不是不回来。”她亲亲他扭曲的脸庞,轻声细语,柔似春风:“你乖,等我回来,好吗?”

班哥答非所问:“李肃是你父母的仇人,我知道你肯定想报仇,所以我毒杀了他。”

宝鸾震惊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

她狠狠又亲他一下:“多谢。”

班哥不悦:“就这样?”

“不然呢?”亲他还不好?下次不亲了!

班哥气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么大的恩情,你得拿你自己报答我。”

宝鸾被他这理直气壮挟恩图报的死样子气倒,清心咒默念一遍,耐着性子说:“以身相许不是不行,但我总得去我父母坟前告知一声吧?”

不容班哥反驳,她立时质问:“难道你想和我无媒苟合?难道你只想和我暗度陈仓?你你你……”

想捂胸口装心口疼,无奈手臂动不得,只得大口呼气,娇眉紧蹙:“啊,我心绞痛。”

班哥立马道:“我替你揉揉。”恋恋不舍拆掉一只手的束缚,手放上去。

宝鸾哼哼嗯嗯:“怎么越揉越痛,你存心不让我好过!”

班哥默默转移阵地。一只手能做的事,超乎想象。不费一刻钟,已经见效,不枉他苦习房中术。

趁她情迷意乱之际,往她耳边吹热气:“下个月出服就和我大婚,好吗?”

她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叫,凑近了才听清:“……不好……要先回百里家……”

班哥面如沉水,再接再厉:“知道为何我说百里家女郎不好做吗?他们家吃素的,大鱼大肉从此与你无缘。”

宝鸾情动呜呜两声:“……不要。”

班哥蹙眉。不要,不要哪样?

是受不住不要,还是回百里家茹素不要?

第二日天未亮,蟹青色的天,大雾弥漫,永安宫的宫道上,礼部几位大臣被急召而来,入了紫宸殿后的一处小殿延英殿。

俯首见天子,天子威仪如山,一身常服纤尘不染,过于年轻的英气面庞,眼下淡淡两团青影,抬眸睨人,看得人更添几分心惊肉跳。

自太上皇驾崩,圣人火速退位让贤连太上皇的名头都不要,这位新皇陛下展现出的强势与霸道,宣示了新王朝的开始,以及皇权不可撼动的绝对威严。

短短半个月,崔家齐家没落,长公主和其子以谋逆罪论处,皇后和二公主被贬庶人,二皇子三皇子远远就藩,凡是不安现状别有用心的人全都一网打尽。

圣人穷尽数十年没能做到的事,这位年轻天子只用了数十日便已达成——长安城,江山万里,真正唯吾皇独尊。

新皇擅政勤政,不好奢侈不好美色,雄韬伟略,气度不凡,足见未来贤君之路,名垂千古,近在咫尺。

效忠一位明君,是人生幸事,纵使陛下偶尔脾气不好手段略微残酷,但古来哪位明君没有残暴血腥的一面呢?

善良的人,是不配做皇帝的。

如今天子有烦恼,做臣子的自然得排忧解难。

“朕要立皇后。”天子说,“朕要同皇后泰山封禅,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