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千里姻缘无线牵(第2/3页)

老爹抬头瞄了一眼,“那是FAST,射电望远镜。”

“那它可以发射吗?”

“它只能接收,不能发射。”老爹说,“这口大锅能听到外星人说悄悄话,用它搞业余无线电,简直暴殄天物,你昨天晚上熬夜是又玩电台了吧?”

白杨扭头看了一眼老妈,悄悄地点头。

“情况咋样?”

“有一个,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黑台,我又通联到她了,其实不是黑台。”白杨回答,“BG4MSR。”

“BG4MSR?”老爹皱眉。

“她的呼号。”

老爹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没听过这个呼号,莫非是最近新考证的人……最近CRAC也没举办考试吧?唉,我也不太清楚,智障谱我都给卸了。”

“智障谱我也卸了。”

“为什么?”

“又打不开了。”白杨说,“不说这个了,爸你给我出个主意,BG4MSR约我眼球呢,今天下午六点,在苜蓿园大街到中山门路那个路口见面,这怎么办?”

现在回想起来,白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答应她了,答应得是干净利落,可接下来一整晚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这大概就是纯情小男生的纠结吧?

白杨这么想。

“哦?”老爹倒是很淡然,“她也是南京人?”

白杨点点头。

“那挺好,你就去呗,蛤蟆之间经常线下聚会的,你们可以交流一下技术。”老爹处事不惊,“你知道我和你妈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认识的?”白杨一愣,心说莫非是千里姻缘无线牵?靠无线电台认识的?

“相亲认识的。”

白杨:……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跟我一样。”老爹解释,“我当年是在部队里,没有条件,没有办法,只能相亲,我要不是搞得没办法只能去相亲,我能和你妈这样……”

“我怎么了?”老妈从卧室里鬼探头,室内气温陡降五度。

“……和你妈这样完美又优秀的女人结婚吗?”老爹说。

老妈冷哼了一声,又缩回去了。

爷俩都松了口气。

“杨!”老妈在卧室里喊,“我不反对你和谁见面,你要是想去那可以去,不过你今天得给我把发下来的数学卷子全部做完!刘老师在群里强调了,明天要讲评!”

白杨叹了口气,在今天下午六点到来之前,他还有能把人碾死的书山题海要跨过去。

世上还有比这更艰难的事么?

尾声

这天下午四点,半夏就早早地出门了。

她背着包,推着自行车,悠然地踏出小区大门,走在齐膝高的草丛里。

女孩心乱如麻。

就真奇怪,一直到刚刚下楼的时候,她还兴奋又激动,可随着一步步靠近中山门大街的路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六点,半夏的心脏居然跳得越来越快,心里越来越紧张。

他们会来么?会来几个人?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长什么样?是像吴彦祖彭于晏还是汤姆克鲁斯?

好不好打交道?

待会儿见面了该怎么打招呼?

半夏一边推着车,一边幻想面前有人,她对着空气挥手,模拟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景:

“您好您好!我是半夏!等你们很久啦!”

不对,女孩皱眉,不够庄重。

那么不如抱拳?

“诸位兄台,在下半夏,恭候许久了。”

也不对,半夏摇摇头,不说人话。

破破烂烂的山地自行车“嘎啦嘎啦”地作响,半夏孤零零地走在马路中央,硬化过的沥青路面比人行道好走,人行道上早就长满了杂草,草丛里可能还有蛇。

她随脚把路上干裂的牛粪踢开,牛粪破碎成小球滚到路边的草丛里。

从梅花山庄的小区大门到中山门大街路口,步行只要十分钟,中山门大街宽阔的道路两边都是一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的法国梧桐,这么多年没人打理,路面上积累的落叶差不多有膝盖那么深,一脚踩下去,底下都是梧桐落叶腐烂成的黑色烂泥。

半夏推着自行车穿过马路,然后在路口对面站定。

这里是个视野极好的位置,往左边望那是紫金山半岛的方向,往右边望是玄武湾的方向,正对面就是空荡无人的苜蓿园大街。

从背包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四点二十。

到六点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女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都是落叶和泥土的味道,她低头看看脚下,又抬头看看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昏黄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梧桐叶,落在半夏的肩上。

她轻轻地哼起歌来。

远远的,有梅花鹿带着幼崽横穿马路,它注意到有人出现在视野内,那个瘦削的白色影子立在马路边上,站在公路高架桥底下,身姿挺拔,脖颈修长,像一只白鹭,可它不知道为什么她在那儿许久也一动不动。

风一吹,树冠的叶子簌簌地动起来,女孩身上细碎的光斑像是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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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函数真乃人生大敌。

当白杨完成模拟试卷上最后一道二次函数题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五十分。

一看时间,白杨心说坏了,要来不及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误我!他抓起桌面上的手机就冲出房间,急匆匆地到玄关换鞋。

“杨,卷子做完了吗?”老妈在房间里问。

“做完啦!我要出去了,马上到六点了,再不走来不及了!”白杨一边喊一边把运动鞋拔上,用力顿了顿脚,“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他想怎么也得请对方吃个饭,不能让人家姑娘白跑一趟。

“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白杨匆匆地出门,下楼一路飞奔。

从梅花山庄小区大门跑到中山门大街的路口,偶尔有路人侧目,这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跑得跟屁股着火了似的。

白杨扶着路口处的红绿灯灯杆大口喘气,然后抬起头四处张望。

中山门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特别是在有高架桥的路口,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少,两腿走路的,骑自行车的,骑电动车的,开老头乐的,从各个方向来去往各个方向,还有一大群人挤在斑马线这一边正在等红绿灯,吵吵闹闹乱糟糟的一大片。

白杨站在人行道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六点,还好没迟到。

下午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马路上的汽车都开着车灯,白杨抻长脖子,努力张望,他在找那个姑娘,那个穿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背着黑色背包,推着山地车的马尾辫姑娘。

穿着白衬衫的姑娘很多。

穿着蓝色牛仔裤的姑娘也不少。

背着黑色背包的女生也有。

推着自行车的姐姐也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