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唐韵昨夜睡好了,太子却没睡好。

白绫绑上一阵,是为情趣,绑太久,便只剩下了难受和麻烦。

昨夜绑了一夜没取,眼睛合得太久,如今大夫一来,将那白绫刚取下,眼睑内的瞳仁便被经久不见的光亮,刺得一疼。

太子下意识地瞥开了眼。

大夫心头一喜,这是眼睛能见光了,忙地问道,“殿下,可瞧得见了?”

刚一问完,唐韵便答道,“还瞧不见呢。”

大夫一愣,空欢喜了一场。

“殿下再试试,能不能睁开?”大夫有些紧张,他不睁开,他也没法诊断,就怕当真伤到了瞳仁,耽搁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孤......”

“还是别勉强了,先缓几日,贸然睁眼,受了刺激,岂不是更严重。”没待太子说完,唐韵再次开口同大夫道,“大夫还是照昨儿那般,先敷些清明的药草,继续绑着便是。”

大夫有些犹豫,还是想坚持看一下太子的眼睛。

适才他那反应,分明是对光有感应大的......

大夫还想劝劝,但见太子一语不发,似乎任由这位娘娘做主,便也不敢多说,嘱咐道,“成,那殿下再敷两日,若是期间有何不适,尤其是疼痛加剧时,定要知会在下,在下这就去备药......”

“有劳大夫了。”

两刻后,大夫将药草碾碎,制成了膏泥。

唐韵亲手给太子涂上,涂得比昨儿要厚,昨儿大夫只在他的眼睑上轻轻抹了一层,今日唐韵却将他的整个眼睑完全糊上了。

他虽已经复明了,但眼睛受过伤却是不假。

正好也趁着他愿意瞎下去的功夫,多给他敷几日,就当是修复眼睛,有益无害。

眼睑被厚重的药泥一涂,白绫再一绑,太子还真就瞧不见了。

眼睛都睁不开。

太子:......

唐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柔声道,“殿下这几日就别试图着睁眼,安心修养,想要什么,同我说,我陪着殿下。”

唐韵将白绫在他脑后打了一个结,又唤来了大夫。

后背上的药昨儿是顾景渊替他换的,唐韵怕自己手生,弄疼了他,加重伤势,便交给了大夫。

大夫换好了药,唐韵又带着他去洗漱,洗漱时的漱口水,都是唐韵将碗递到他嘴边,喂到了他嘴里,“殿下慢慢来,不急。”

洗漱完,又替他更衣。

一个早上,唐韵都在忙忙碌碌。

顾景渊送衣裳过来时,便见太子和唐韵两人坐在蒲团,唐韵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煨着粥食。

“殿下,烫吗?”

“不烫,韵儿,孤自己来吧,孤总不能让你伺候......”太子颇有些煎熬,固然是想她对自己好些,但如今......似乎有点过了。

再想起她昨儿问自己的那句话,太子从早上起来,心头便一直悬着。

她越是对自己好,他越是不安。

“无碍,殿下如今收拾,又眼盲,我伺候殿下是应该。”唐韵说完,又将勺子递到了太子嘴边,“殿下张嘴,啊......”

太子:......

顾景渊见到这一幕,眉心两跳,一双眼睛险些也被刺瞎。

堂堂太子,他也不怕害臊。

“殿下。”顾景渊忍着鄙夷,走到了太子跟前,同其行了礼,将手里昨儿太子要衣袍递了过去,“殿下瞧瞧满不满意。”

太子:......

他瞎了,他看不出来?

“给我吧。”唐韵起身,赶紧替其接了过来,回头笑着道了谢,“多谢顾大人。”

顾景渊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了不忍。

从太子那日来了蜀中,找上了小院子起,顾景渊便知道,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再摆脱太子。

无论是他,还是她,又怎可能斗得过跟前这位阴险狡诈,善于伪装的的黑心太子。

他恨自己无能,更恨太子的驴肝肺。

今日他这般装着眼盲,明摆着又是在想着法子欺负她。

顾景渊心疼地看着跪坐在太子身旁,垂目仔细地帮他查看着衣物的唐韵,那眉目之间虽是一股子的淡然从容,却再无在那间小院子时散发出的明亮。

顾景渊胸口一闷,欲言又止。

厚厚一层药泥敷在眼睛上,太子当真是瞎了,此时虽瞧不见,却知道顾景渊还立在跟前,且心头有一股子异常强烈的预感。

顾景渊绝对在看她。

太子测过身子,同唐韵道,“不用查看了,顾大人办事,孤放心,定也非是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

顾景渊:......

顾景渊落在唐韵身上的目光,忙地一转,一刻都不想多呆。

正要转身走出去,太子突然唤住了他,“顾大人既然来了,今日便有劳顾大人再陪孤一日,太子妃昨日伺候了孤一夜,身子疲乏得紧。”

伺候二字本也正常,可此时从太子嘴里说出来,却让人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顾景渊的耳根子倒是突然一红,心下又暗骂了一声无耻,强硬地拒绝道,“臣粗手粗脚,怕是照顾不周,怠慢了殿......”

“无妨。”

顾景渊:......

太子打断了他后,又回头同唐韵道,“宁大爷应该也来了府衙,你此番遭劫,险些丢了性命,他岂能不忧心,想必是见不到人不会安心,你先出去报个平安,孤这儿暂且有顾大人照看。”

唐韵看了一眼已经转过脚尖的顾景渊。

人家似乎并不乐意。

也不知道太子得了什么毛病,不喜让丫鬟伺候,这毛病也并非是到了蜀中才有的,往日他那东宫,屋内就没见过一个小丫鬟。

若非她也在这屋里,太子压根儿就不会让丫鬟进屋。

唐韵确实也想去见一面大舅舅,出了这么大的事,大舅舅心头定在着急,昨日到今日,怕是一直都没踏实。

唐韵正想着要不要叫一个小厮进来先伺候着,见顾景渊的脚步又转了回来,“唐姑娘去忙吧。”

唐韵这才放了心,起身道,“有劳顾大人了。”

顾景渊对她点了头。

适才过来,他是同宁大爷一道,自然也知道宁大爷在等着她。

唐韵没再耽搁,将手里的衣袍给他搁在了床榻后,走出了小院,去见宁大爷。

宁大爷昨儿一宿几乎也没合眼,想着当初唐韵前来蜀中之时,父亲给他写了信,万番交代,定要看顾好她。

他竟只顾着自个儿忙,人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如今人在她的地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还睡得着,每每一想起前儿的那场截杀,宁大爷心头就跳得慌。

韵姐儿要是真有个好歹,宁家怕也不会安宁了,父亲铁定不会饶了他。

昨儿虽听顾景渊说已经醒了,可到底是没有亲眼见人安然无恙,心头还是不踏实,今日一早又跟着顾景渊走了一趟。

唐韵一出后院,便见宁大爷立在前院的廊下候着,远远地招呼了一声,“大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