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来的人正是那位荷兰短道速滑队的主教练范比亚,顾染当年就调皮的称呼他范指导。

现在的范指导看上去和十几年前竟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这让顾染一度怀疑他的真实年龄。

范指导摸了摸自己一脸的络腮胡:“今年六十五,认识你那年才五十出头。”

顾染由衷的夸赞道:“老当益壮,还能带队再战二十年。”

范指导问他:“卡塔琳你们应该很熟吧。”

“卡塔琳?”顾染歪头做思索状,“谁呀,没听说过。”

范指导提醒他:“崔。”

顾染这才恍然大悟,他说的是崔智恩。崔姑娘来到荷兰就娶了个荷兰名字,叫卡塔琳,还挺洋气。

顾染耸了耸肩:“十四五岁就认识,关系有多好也谈不上吧。”

范比亚说:“这么些年来,我们的女队成绩越来越好,尤其是卡塔琳加入我们之后,在四个女子项目以及混合接力的比赛上,我们都具有夺金的实力。”

“但是在男子项目上,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

范比亚又冲着顾染笑了笑:“我这个年纪,没两年也该卸任了,所以我希望在明年冬奥会上,我们的男队能有所突破。”

顾染身体后仰,手撑在地面上,半眯着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范比亚笑道:“小染,你能不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顾染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我已经三十岁了,许多运动员在我这个年纪早已经退役,为什么你认为我能替你实现愿望?”

范比亚笑起来非常和蔼可亲:“我知道你已经三十岁了,最近正在因为伤势困扰,已经在荷兰呆了两个月。又因为韩国队那个郑敏禹的事情,深陷舆论压力……”

顾染对这个深陷舆论压力有点疑问,因为他在阿姆斯特丹养伤期间远离网络,从未打开过任何社交软件,对于网上这些腥风血雨并不了解,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

范比亚接着说道:“中国队夏天会去加拿大封闭集训,这件事你知道吗?”

顾染摇摇头:“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平时徐清他们给他打电话都在关心他的伤势,也没有替训练的事情,更没有催他回去,让他安心养伤,别操心其他的。

范比亚了然的点点头:“我想,你现在也没有心情关心这些。不如留在荷兰,你说过你喜欢这里。”

“我知道你是学计算机的,冬奥会之后,如果你想退役,从事专业领域的工作,我相信,欧洲有许多学校、研究机构或者知名企业欢迎你的加入。”

听到这里顾染总算弄明白范比亚今天来找他的目的。他今年三十岁,退役之后又复出比赛,世锦赛上导致韧带撕裂,留在荷兰养了两个月,至今没有回国,因为郑敏禹单方面的碰触,导致他深陷舆论漩涡,中国短道速滑队并没有向他透露过今年夏天的外训计划……

基于以上各种信息,范比亚认为自己可以像攻略崔智恩那样攻略顾染,让他加入荷兰国籍,替荷兰短道速滑队效力。

顾染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仰起头注视着天空飞过去一群不知名的鸟。

范比亚也不催促他,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顾染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我已经有答案了。”

范比亚心下一动,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有一丝紧张:“说说看。”

顾染转过头来,冲着他笑得很纯真:“我复出就是为了代表中国队参加冬奥会,如果他们不肯要我,我会毫不犹豫选择退役。”

“我这辈子只为中国短道速滑队效力。”

他将一颗赤诚之心掏出来摆在范比亚的面前,红得刺眼,也容不下别的。

当年美国队用名校深造诱惑他,顾染都能做到不为所动。今天范比亚的“请求”听起来更有诚意,顾染仍旧毫不犹豫的拒绝,足以见得他对自己的祖国一片赤胆忠心。

听到他那句“我这辈子只为中国短道速滑队效力”范比亚就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说服不了顾染。这位老教练很是果断的放弃了这个话题,由衷的敬佩他的坦诚与忠心。

两个人又坐在河边扯了几句闲篇,范比亚便告辞离开。

顾染仍旧在海伦芬住着,一点也没着急回去。

两周以来,有不少人过来找过他,除了范比亚,还有马尔科、崔智恩。

尤其是崔姑娘,陪着他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都舍不得走,还以为郑敏禹的事情,反复跟他道歉。

顾染摆了摆手:“你不用跟我道歉,真的。我都没关注过这件事情。”

崔智恩表示不理解:“他在媒体面前说一些根本就没有的事情,你一点也不愤怒吗?”

顾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在我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人们不会在意失败者说了什么,只会觉得他是个小丑。”

崔智恩咬着下唇:“但是我很生气,我接受不了别人那么说你。这么多年在我心里,你就是完美的。”

顾染不置可否,但还是真诚的道了声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完美的,我也不是。”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不必对我这么执着,不会有结果的。”

但是崔姑娘很想得开:“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为我操心了。”

顾染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两周之后,顾染在海伦芬的河边迎来最后一位访客。

他的恢复性训练全部接受,左侧膝盖的伤势也已经痊愈,但他似乎并没有打算离开。

这天海伦芬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在河面上击打出圈圈涟漪。顾染悠闲的躺在河岸边,任凭雨水打湿他身上的T恤和短裤。

这时候忽然有个人走到他的身旁,手里撑的长柄伞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有人从上而下俯视着他:“你也不怕感冒。”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顾染翻身坐起来,大长腿搭在河岸边,不知从哪儿摸出眼镜带上,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他那个有半年不曾见面的同学、同事兼室友危岳宁。

顾染拍了拍身旁:“危老师请坐。”

危岳宁将伞放在他身后的空地上,从善如流的席地而坐:“此间乐,不思蜀。”

顾染拿胳膊撞了撞他,笑道:“我这是养伤。”

危岳宁关心道:“伤势怎么样了?”

顾染又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已经完全好了。”

危岳宁看看四周,就算是灰蒙蒙的阴雨天,这座小城也并不显得压抑,反而别有韵味。

“这就是你给自己挑的终老之地?”危岳宁点点头,“还真不错。”

顾染问他:“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