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私

进入五月后,每一天都过得很快。

晏时清放学不用再去网吧,便捏了一本单词书,提前了很久往住处走。

城市边缘的灰色地带治安紊乱,混子与老鸨招摇上街,周围充斥粗鄙谈话声,伴随暴躁喇叭响,吵得人心烦。

晏时清重复这种单调的两点一线,直到在某一日遇到了一点变故。

立夏那日混着聒噪蝉鸣,他在必经之路上遇见两位熟人,红毛与鸡冠,似乎正围住了谁说笑。

他们一点没变,脸上带着流里流气的笑容,时不时发出几声恶劣的吁声起哄。

晏时清脚步迈得很快,不躲也不招惹,目不斜视地往前。

但在他路过两人时,听见一个女生的尖叫:“哥哥——!”

女生快被鸡冠和红毛压到墙上去,一连叫了晏时清好几声吸引他注意。

这位小姑娘晏时清见过很多次,在柳河的网吧里,开了一台电脑却什么也不做,要么撑着头看晏时清,要么想方设法与他聊天要微信。

她遇见晏时清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期期艾艾地喊:“哥哥!你... 你帮我一下。”

她和往常一样,化着很浓的妆,只是此刻显得很狼狈,衣物略显凌乱。

晏时清无动于衷,甚至是背完了眼前单词才抬起头,仅扫了她一眼,又准备迈出脚步。

那姑娘看着他要走,肉眼可见地着急起来,从红毛肩膀处努力伸出头朝他喊:“哥、晏时清!你记得我吧!我是萧穆,我们在网吧见过!”

晏时清没有动作,倒是红毛听了此话骤地抬头。

他对着小姑娘的淫笑还没止住,此时硬要摆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显得很滑稽:“这不是我们找了好久的晏时清吗,今天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鸡冠抓着萧穆的手腕,迟疑地开口:“要动手吗?可是孙哥已经不让我们帮忙做事了。”

“我们二打一,还怕他不成。” 红毛面露挑衅,“你上次被他折腾得不够惨?”

鸡冠仍在犹豫,但红毛已经舔着唇准备朝晏时清走去。

萧穆便卡在他们意见分歧时奋力挣扎,甩开鸡冠的手踉跄躲到晏时清身后。

她理着自己的衣物,却有意将领口部位放得更低,可怜巴巴地抱着晏时清的手臂,快把他的胳膊挤进自己乳. 沟里:“哥,他们堵我几天了,我躲不掉,帮帮我。”

晏时清面无表情,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为什么?”

“我.....” 萧穆一时语塞,把信息素放得又浓又烈,软声诱惑,“我无依无靠,你看我可怜,行行好可以吗?”

红毛露出恶劣的笑容,想上去威胁晏时清,但鸡冠一把捞住了他。

鸡冠上次被晏时清用刀子威胁过,此刻又没了孙哥这位靠山,再见到晏时清心里多少有点发怵,经不住对方那样不要命的打法。

但他也不愿意在红毛面前露怯,电光火石间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悠着点,晏时清还有学校管着,闹大了我们也麻烦。”

他眼珠子一转,扯高气扬地抱着臂命令晏时清:“你别管闲事,把那小姑娘交出来我们就不刁难你。”

萧穆听此立即往晏时清身后缩了缩,眼里充满哀求。

她为了能让晏时清心软,甚至让自己的胸贴紧对方手臂蹭,语速放得很快:“哥帮帮我,我辍学了爸妈也不管我,我也不敢报警,求你了,救救我。”

她声音哽咽,想利用美色让晏时清心软,低三下四地恳求:“只要你肯帮我,我什么都愿意——”

晏时清没等她说完,已经侧身抽出手躲开。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似乎萧穆在他眼里还没有刚才看过即忘的单词重要。

萧穆难以置信,全身僵在原地。

她似乎没想到晏时清冷漠到这种地步,红唇微张,泪水逐渐蓄满眼眶。

两个混子看着这戏剧的一幕,毫不掩饰的迸发出嘲笑,嘻嘻哈哈搂住萧穆的肩:“你就管这种人叫哥哥呢,还不如省点好听的来哄哄我。”

鸡冠抓着萧穆的头发将她带到自己怀里。

红毛弯下腰嗅她的腺体,嗤笑一声,对着晏时清的背影笑骂:“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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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放学途中,晏时清总是能看见箍着萧穆的鸡冠和红毛。

他们专挑在放学时间,选在晏时清必定出现的巷子口,对萧穆做各种擦边球。

每当晏时清经过时,他们的动作便格外放肆。

这似乎是他们新一种恶心人的方式,不仅占着女生便宜,更想看看晏时清熟视无睹的程度在哪里。

萧穆最开始会盼望晏时清出现,会发出凄惨的声音祈求得到晏时清的注意,但到后来眼里便只剩下厌恶与憎恨。

五月中旬迎来断断续续的梅雨季,下着雨的街道裹着一层腐败霉气。

淅淅沥沥的雨点混着泥水裹上裤脚,从屋檐汇集,砸进水洼。

滴答——滴答——

连续下雨的第二天,巷子口没有讨人厌的混子身影。

晏时清经过时,只看见了坐在地上的萧穆。

她的模样很狼狈,嘴角挂着伤,及腰长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粘在身体和砖墙上。

一身红色长裙铺散在泥泞地面,萧穆弓着身体看起伏涟漪,像一朵即将开败的花。

晏时清举着伞,没有替她挡雨的念头,却停在了巷子口。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萧穆,等了很久女生才抬起头。

厚重乌云覆盖天际线,城市昏暗肮脏,汽车尾灯拉出一片绚烂的颜色。

萧穆眼里反射着流光,却还是显得空洞。

她牙关打着颤,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晏时清在她眼里晦涩难懂,像一堵敲不开撞不碎的墙,和前后斑驳石砖一起,将她堵在了巷子里。

晏时清由衷地感到疑惑,冷静地反问:“为什么要救?”

“因为我们明明认识,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她的语速突然变快,急切地想要告知自己的委屈,批判晏时清的过错。

“我为你烤过饼干,给你花钱,从早到晚到网吧等着就想看看你,为你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只有悲凉:“我没想到,你也是视而不见的那一类人。”

一如既往,晏时清分不清这些逻辑关系。

他还是有一样的疑惑,为什么明明自己没有要求过她这么做,也什么东西都没有收下。

这明明是对方的一厢情愿,却还是强迫自己必须在这种时候给出能满足她预期的回报。

这是人际交往的必要结果吗?他应该戴恩戴德地接受这一切,并产生对方想要的结果吗?

晏时清想不明白。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祁九,想冒着雨去见见他,想知道祁九能给出的、永远趋向于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