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向日葵

祁九那一期选秀很悬,是在第七名卡位出道的。

他在一堆十七八的青少年里面算大龄了,但好在公司为数不多的钱都砸在他身上,努力人设也炒得好。

他在从录节目期间到出道前夕一直有大大小小的造谣黑料,但是都被扫得干干净净。

到底是被公司干的,还是被生闷气但还是要护老婆的晏姓男子处理的,祁九不知道,也有点害怕知道。

他驻唱时有一定的粉丝基础,嗓音确实能打,其中有期又被截了动图挂出来吹是神颜,和大部分组员关系也不错。

加上小乖死掉这件事在一种程度成为刺激剂,驱动着他成倍努力,最终得到一个出人意料的成绩。

这很难说是如愿以偿,因为祁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的一个心愿,甚至不知道这个方向是不是和自己的本意是重合的。

他在最后一期节目说着准备了很久的感谢词,在表现出声泪俱下时,却在悄悄疑惑。

他对未来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来,最初就存在的迷茫缠绕着他,让他在演讲中途卡顿一下。

观众都以为他是情不得已调整情绪,只有祁九清楚,他是在满目热烈中怀疑: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我朝着这条路走,我能赶上晏时清、能追到他吗?

......我能遇到他吗?

祁九收回心思,强硬说服自己这就是正确的选择。

他强迫自己必须珍惜,这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位置,他站在这里,就必须要连同别人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但祁九泛滥的同理心逼迫自己必须如此。

他看不见台下观众,只有荧光棒闪烁汇成一片海。

祁九笑着,在闪光灯之下,笑到嘴角僵硬,露着最完美的样子,满足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没有照到的秘密,藏在自己的头发间隙,阴暗背影,晦涩脚底。

祁九稍微察觉到一点端倪,但是被他刻意回避。

他觉得,自己说不定早就病了。

*

祁九不是一个擅长做决定的人,几乎所有的选择来源于现实压力,每一步跨越性的前进都需要以别人的关注和期冀作为动力。

如果没有人施压,那他就自己来。

在耀眼的人造灯光中,祁九紧紧地抓住话筒,告诉自己:

祁九,你要做好。

不仅要做到,还要很好很好。

好到能承受大家的青睐,好到能回应所有人的期待。

选秀结束是初夏之后,祁九回了一趟别墅。

算起来大概也有两个月没回来,屋里很干净,阿姨有按时间定期来打扫。

祁九把屋内都转了一圈,毫无目的地巡视一通,实在是找不到更多事情可以做后,终于跨进后院。

他本来想找小乖葬在哪里,可是跨进去的一瞬间便明白了。

夏季燥热的风吹过泥土,放肆地吹动祁九额角的发。

苍劲的、浓烈的橘黄,裹着盛夏迸发的聒噪蝉鸣,吞噬他的感官。

一时间,祁九眼里只看得见这样的耀眼橘黄,摇曳着刺进瞳孔。

他唇齿微张,汗水顺着下颚线砸进土壤,祁九毫无所觉。

死去的兔子在土壤分解产生尸胺,又被植物根部很好地吸收利用,那一年的向日葵较以往生得格外好。

比过去好了无数倍,高大且健壮,明媚又热烈,过于浓重地炫耀自己的生命。

风掠过向日葵花瓣,在他眼底留下晃荡的橘橙色影子。

祁九意识好像已经飞走,他的身体只随自己本能而运动。

他走进这片橙色的森林,机械地躺进泥土里。

透光的花朵成为灿烂金黄,他就在金色的缝隙里,看云卷云舒,烟消云散。

他闭上眼,感觉自己似乎被钉在了这片土地,睁眼时看见最后一点晚霞,等到了太阳逃走。

然后祁九也就走了。

他走了,比想象中轻松太多,没带太多行李,没有太多牵挂。

像晏时清当年对他做的一样,于盛夏当中,轻轻松松地离开这个家。

祁九进团后签的公司财大气粗,给他们包了一栋离公司近、靠近地铁、治安良好的叠墅。

唯一的缺点就是与晏时清的家在不同的城市。

祁九在选秀结束次日,独自一人拖着行李来到陌生的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位室友竟然是林北生。

他们的团也就在选秀时稍微有点热度,真正成团之后也就只有各自唯粉在关心这边的事。

七人里真正有点人气的就是团一团二,另外就是打定了主意想混个明堂出来的林北生。

当初祁九在节目里遇上他时很惊讶,这些年一直记得当初他和周青先的瓜葛,对他的印象保留在始乱终弃的渣男上面。

加之祁九彼时不知道林北生和周青先已经又好上了,并且一直感受到对方对自己也有似有若无的敌意,所以本打算从头到尾避开走。

谁知天意弄人,他有好几次和这位beta分到同组,一来二去间也发现当初的事情只算是个误会,说开后彼此在镜头下相对和谐地共处。

但这也是仅是在人多时的表现,祁九和对方关系并没有好到要再见面时兴高采烈打招呼的地步,在这情况下倒是觉得尴尬是第一要素。

林北生倒是很平常,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随便同他划分了领域便独自进了屋。

这个叠墅也承担了练习室的功能,平时也就白日里能见到其他团员,大家都有别的去处,固定在这里留下的也就祁九和林北生。

祁九对人熟的快,断定了林北生人本质上并不坏后,也会和他喝酒聊聊天。

他总算和林北生找到合适的相处距离,有次喝酒时问他,到底和周青先算什么关系。

林北生喝酒容易上脸,但酒量挺不错,醉后酒品也好。

他很讲道理,守着那些条条道道的规矩,在露天阳台上吹晚风,喝到背心发汗也不脱衣服,怕祁九看了影响不好。

叠墅里就只有一个风力很小的风扇,祁九给他搬到露台,自己再一手捏了个小扇子,一手握着酒,隔着远远得给他扇风。

林北生肌肉线条很好,隔着半湿的短袖能明显看得出来。

察觉到祁九的动作之后,他朝着omega勾勾手。

祁九犹豫着过去,人还没走到,手里的低浓度果酒就被夺走了。

他张了张嘴,没去抢过来。

经纪人是不允许他们喝酒的,爱豆一丁点体重变化都会引起粉丝情绪。

林北生每次悄悄喝,第二天会加大运动量把这部分卡路里压下去,但祁九的运动量远比不过对方,也就作罢让他拿去了。

林北生晃着他的酒,尝了一口就笑,说他喝的像葡萄水。

随即那一点笑很快被吹散了,他双颊酡红,对着昏沉虚空,半晌才回答祁九的问题:“算炮.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