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百分之七十九的祁九

祁九见到晏时清回到病房时,已经很快把情绪收住,仰面看他时还是笑得规矩。

晏时清笔直朝他走来,低头细细打量了他良久,脑子里还在回味张恒那一段话。

然后他伸出手去,把祁九的嘴角按了下来。

祁九:“...... 干嘛。”

晏时清说:“笑得不好看。”

他的手指上移,从祁九的脸畔挪过,自眼角向后扫过整个卧蚕,说:“不要哭。”

祁九被他折腾得有些害臊,眼见着这还有两个大人在看,便恼羞成怒地想推开他:“我没有。”

祁燕望着他们笑,张恒站在床沿牵住她:“小年轻谈恋爱是不一样哈。”

祁燕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临近饭点时晏时清找了人送餐,在医生又一次来检查过其他地方没问题之后,祁燕便催着他们回去。

“我真没事儿,时刻配合医生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 祁燕说,“你们明天空了再来也行,我有张恒陪着呢。”

祁九还显得很犹豫,视线在祁燕和张恒之间动摇。

张恒瞧见了,揉着他的肩送他出去:“你俩就回去吧,让我也和你妈妈单独处会儿。”

“...... 那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哦。” 祁九愁着张小脸告诉祁燕,“张叔,你要监督她告诉我哦。”

祁燕在他身后无奈点头,听自家儿子仍在很不放心的絮絮叨叨。

“有什么想吃的、还缺的都要和我说哦。” 祁九一步三回头,“我明天还会来看你的。”

他走到门口还眼巴巴地回头:“你明天也要好好的啊。”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祁燕笑他,坐在床上挥挥手,“去吧,明天见。”

祁燕的手术在后天,祁九在剧组那边请了两天假,这几天就只往医院跑。

剧组那边倒是对他没太多意见,就是公司比较麻烦。

祁九当初的签约合同就快到期,公司想留他,又拿不出大价钱保他不被挖走,只好托着杨筱来打感情牌。

“九宝,我觉得吧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就行。” 杨筱在祁燕手术前被催急了,不得不和祁九打了通电话。

但他的说法却和公司交代的完全不一样:“你看你是要去晏时清那里,还是签其他大公司都行,不是说一定要留在这儿。”

“我知道你心肠软,但不能总被道德绑架了,别觉得拉不下面子啥的。” 他在电话那头也不改自己的婆妈性格,碎碎念叨,“以自己前途为重,我还是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平台。”

杨筱停顿一瞬,又以云淡风轻的口吻把话题拉回来:“你妈妈怎么样了?真不能来探病吗?我大果篮都已经买好了。”

“身体没有其他地方有问题,探病应该只有在手术之后啦。” 祁九笑着答,声音有点僵,“谢谢筱筱哥,我这几天会认真考虑的。”

杨筱说让他先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公司那边他去拖着,不用太着急。

祁九挂掉电话后短暂地走了一会神,九月过后天气并没有转凉,秋老虎仍在恣意,他站在窗边,任凭太阳落在发间。

楼下有个老太太在散步,祁九认得她,脾气不太好,住了很久院也没见得有其他人来看望,天天都在朝护士发脾气。

祁九看着她蹒跚地走着,好一会儿才想转身回祁燕那里,一后退惊觉自己撞上了人。

“对不——” 他急忙道歉,一回头发现是晏时清便笑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呀?”

晏时清视线下垂,落在祁九眉心,从他的小痣扫过:“你不见了。”

祁九哪有不见,他提前说了自己需要接一个电话,活动范围也在出了病房就能看见的地方,就是担心晏时清找不到他。

他不搭腔,晏时清便接着问:“在想什么?”

窗外的桢楠长得很好,叶尖一直蹿上了四层高,在祁九的眼中摇曳着留下一点虚影。

他从叶影缝隙中追随这那个老太太,很久才指着告诉晏时清:“在想,我是不是可以现在下去陪她散散步,或者有机会送一点慰问品过去。”

“那她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大的脾气,不会冲着护士发泄,护士小姐就现在也不会还藏在哪里哭。” 祁九语调没有太多起伏,并没有刚才那种有意为之的活力。

“就算我每一次遇到了都会去阻止,但这种事情并不会从根源上消失,总还有我看不到的时候在。”

他说着一顿,声音里又掺和着一些自嘲的笑:“然后我就意识到,我这又是在滥好人。”

晏时清微侧着头看他,摸不透祁九这是自责还是在反省,只好接着问:“所以你想去吗?”

他用下巴点了点老太太的方向:“和你一起。”

祁九停住,一时间拿不住主意。

他很快放弃纠结,转过来似笑非笑地望向晏时清,有些惊讶于他无条件倾向于自己的选择:“...... 你不会觉得困扰吗?”

祁九问:“我是一个同理心过于泛滥的人。”

晏时清沉默着看他,秋天已经到来,但浓稠的热意还没能成功从这篇土地褪去。

他摇头,只回答:“只是想不通,不困扰。”

祁九:“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会不在意。” 晏时清回答得很快,然后再补充,“但现在想,我的无动于衷可能会让你伤心,所以会上去阻止她。”

祁九便笑起来,和初秋之际摇曳在风中的楠木叶子一样,生动又可爱。

晏时清没在这件事上深究,挑明主题:“杨筱来的电话,是说公司续约的事情吗?”

祁九没有回话,他面前是一副好到极致的景,万里无云,天是苍蓝,叶子呈现高饱和度的绿。

他与晏时清一同站在窗边,被框在画里。

他听风在响,听见病床有人咳嗽,听见蝉鸣于午后,听见生命的消逝,听见婴儿的啼哭,听见晏时清问:

“你要不要来我这里?”

簌——

有一片叶子被风卷起,极快地扫过视野,祁九没能抓住。

他答应了祁燕,他会和晏时清好好聊一聊,但是还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他们至少应该在一个适合交谈的地方、选在大家都空闲的一天。

而不是在这样一个与浪漫毫不搭边的场合,在一处冰冷的建筑里,用在手术前的六小时前。

但是祁九还是止不住迈进一步,他感到好奇,又觉得忐忑,问:“你邀请我,是因为想以此和我绑在一起?”

晏时清出乎意料地坦然,他靠近祁九,但什么都不做,只是和他贴在一起:“不完全是。”

“如果你觉得我主观意识太重,可以让周青先和你谈。” 他说。

“他想把工作室做大,按他的话说,你能唱能演,粉丝行为成熟,未来事业线能走更好,与其推给别人,不如来这边,继续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