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第3/4页)

好在除了那几个人,大部分人虽然面上看着冷漠,实际上却并没有多说话,那几个得了好处的人还想继续攀咬,看守却不耐烦了,因为他们举报出来的这几个人身上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儿有用的消息。

一想到看守折磨人的法子,姜大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们真的还能等到雷大哥出去搬救兵吗?

他挤在人群中,随波逐流似的往自己干活的那块区域走。

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两双眼睛,在阴恻恻地瞧着他,活像他是一块儿肉饼。

矿工们像一群羊羔一般,被看守们挥舞着鞭子赶进了挖矿区,先前那个抓了左宏吉的看守打了个喷嚏,不由得揉了揉鼻子,心想不会是昨个儿睡觉的时候着了凉吧?

便将事情交代给其他人,自个儿回了住处。

看守的住的房子当然要比矿工们的大通铺好得多,不但有床有窗,甚至还有个掳来的女人。

他一进门,就瞧见女人在收拾床铺,把鞭子放在进门的地方,他上前踢了女人一脚,见她趔趄着往旁边倒去,还好扶着床沿稳住了,面上一副又想哭又强忍住的神情,不由得瞪了她一眼,直骂晦气,又道:“快去给老子烧壶热水,一天天的,半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说罢便一把拉开女人刚刚叠好的被子,胡乱裹着就躺在床上睡了。

不多几时,床上便传来一阵如雷的鼾声。

女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脚步踉跄地提着水壶往外走去。

等到看守一觉睡醒,已经是大中午了,女人胆怯地端着温度正好的水走过来,他一口气喝光。

能自然睡醒,他心情不错,正好腹内饥饿,就没多搭理女人,穿好鞋,自顾自地出门吃饭去了。

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女人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握紧了方才他用过的那个杯子。

看守很快吃完午饭,照例去了趟牢房。

牢房里的人正等着跟他换班呢,见他来了不由得抱怨起来:“这个姓左的,骨头也太硬了,都打了好几天了,嘴就跟缝起来了似的,一个字都不往外冒,真他娘的绝了。”

“那个姓雷的,找不回来,会不会是死外边儿被狼吃了吧,要不怎么不见他回家呢?”

另外一个听到这话就笑骂着说:“真要是死外边就好了,现在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挨骂的还是咱们。”

最先开口那人顿时呸了一声,骂起来:“还真是,老子服了。”

看守摆了摆手,“你们赶紧吃饭去吧,我去瞧瞧那姓左的。”

“行,你本事大,你去审吧,老子是没辙了。”

看守刚想说什么,就觉得嗓子有点儿疼,一边推开关着左宏吉的牢房大门,一边想着难不成这还真是染了风寒?明个儿得去趟县里,找个大夫瞧瞧。

牢房里铺着稻草,上面蜷缩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头发散乱,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看守走到里头,笑眯眯地开了口:“怎么样,左秀才,还不愿意把雷大郎的踪迹交代出来吗?”

地上蜷缩着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压根儿没听见他这番话,又有点儿像是晕死了过去。

看守不由得朝前走了几步,刚蹲下,准备撩开左宏吉的头发探探鼻息,免得当真被他们搞死了,交代不交代的暂且不说,主要是问不出姓雷的踪迹,他们这些人都得吃挂落。

就在他的手掀起左宏吉头发的时候,对方倏地呸了他一口。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吐在了看守的脸上。

呸完还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畅快极了。

“你他妈的!”看守登时气急败坏,拿袖子抹干净,站起身来,往左宏吉身上用力踹了几脚,踹完还不解气,从外头拿了烙铁回来,用力按在了他骨肉匀称的手上!

“滋啦”的声音响起,皮肉被烤焦的味道逐渐弥漫在牢房中……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酷刑,左宏吉还是一声不吭,纵然他的额头上已经因为痛苦遍布冷汗。

他的目光如同黑夜中的火把一般,死死地盯着看守。

看守再一次被激怒了,亲自动手把他绑在刑架上,拿起鞭子蘸上盐水,再次狠狠地折磨起他来。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暗得很快,姜大郎照例吃了一个饼子,藏起一个。

好不容易等到工友们都回了房里,长杆底下的老酒鬼也走了,他才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揣着饼子走到长杆底下,照着前几天那样爬上去,准备给牛二哥他们喂几口吃的。

他自小就爱爬树,爬这根杆子再容易不过了。

这几日喂给牛二哥他们的饼子不完全是他一个人省出来的,还有其他几个看不过去的同伴,不过上杆这件事就是他一个人干的,本来先前还有左大哥来帮自己望风的……

一想到被带到牢房里还在受折磨的左大哥,姜大郎难过地咬了咬牙,继续往杆子上头爬。

然而就在他刚刚好不容易爬了上去,还没把饼子从怀里逃出来的时候,底下忽然传来一道亢奋的声音:“抓到了!抓到了!”

这道声音响起后,姜大郎的头脑倏地一片空白,只觉得手跟脚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内心满是绝望,手脚无力地从杆子上掉了下来,神情激动的举报者嘴里说着什么,他都听不见,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拖行在地上,像是一条失去了生机的狗,他的嘴唇无意识地抖动着,一瞬间想了许多,想到雷大哥,想到左大哥,想到牛二哥,然而想到最后,唯一的念头便是:

谁能来救救我们……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打斗的声音,伴随着惨叫,还有兵刃碰击的声音。

不等里面的人们反应过来,一群举着火把,握着刀兵的人们就一拥而入,将那些穿着明显不同于矿工们的监工和看守们制服在地,一一绑了起来。

而各处房舍之中与牢房里,自然也没有被这些人漏过,一一仔细地清理过去。

待到场面逐渐平息,沈伯文手中握着一根火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先前便有所预料,矿场里的这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真正的硬骨头,还在方指挥使亲自带着人过去的卫所,那些已经被腐蚀了的,有着秦千户带领的卫兵们。

不过银矿到底也关键,不可掉以轻心。

而这边,不等他开口,小曹百户就赶忙让人帮着把吊在长杆上的人都放下来,江百户等人带着其他人去四处搜寻漏网之鱼们,比如房里,树林里,自然也包括矿洞里。

而沈伯文则缓步走到不远处那个瘦小青年面前,人声嘈杂之中,他蹲下身来,温声问道:“还好吗?”

姜大郎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满心满眼都是不敢置信,耳际嗡鸣,并没有听清楚对方在问什么,可对上沈伯文温和中透着关切的目光,他微张着嘴,不由自主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