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异种(第3/7页)

这就是为什么外星生物学实验室从河边老地方搬迁过来的原因。如果猪族想参与研究,那么,实验室靠近围栏,而且所有的实验田都在围栏外面,这样人类和猪族都不会不期而遇了。

当米罗离开卢西塔尼亚星前去迎接华伦蒂的时候,安德还以为他归来时会惊异地发现,卢西塔尼亚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安德还以为他会看见人类与猪族一起生活,和睦相处。然而,与此相反的是,他发现殖民地几乎依然如故。除了几个罕见的例外,卢西塔尼亚星的人类并不渴望与另一个种族亲密接触。

安德做了一件大好事,那就是帮助虫族女王恢复了远离米拉格雷的虫族。安德曾经打算增进虫族和人类之间的相互了解。结果却是,他和娜温妮阿以及家人被迫将虫族在卢西塔尼亚星上的存在作为一个绝密。如果人类殖民者与连类似哺乳痘物的猪族都不能友好相处,那么,了解类似昆虫的虫族一定会立刻挑起仇视异族心理的。

安德心想:我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是死者的代言人,发现秘密,帮助人们生活在真理的光辉里。现在,我连我知道的一半都不想告诉人,因为如果我将全部真相和盘托出,就将会引起恐惧、仇恨、暴行、谋杀和战争。

离大门外面不远处,挺立着两棵父亲树,一棵取名叫“鲁特”,另一棵叫“人类”。种在门外,这样看上去似乎鲁特在左侧, “人类”在右侧。 “人类”是安德被要求作为一种仪式亲手杀死的,以便使人类与猪族之间的协议永远生效。于是, “人类”转换为纤维素和叶绿素形再生,最终长大成熟为男性,能够生儿育女。

目前, “人类”依然声名显赫,不仅是在猪族的这个部落,而且在其他许多部落中间也是如此。安德知道他仍然活着,可是一看见那棵树,他就无法忘记“人类”是怎样死的。

安德把“人类”当作人对待,并不难,因为他与这棵父亲树交谈过多次。可是,要把这棵树看作和他所知道的名叫“人类”的猪仔是同一个人,他怎么也做不到。安德也许懂得,从精神的角度讲,是意念和记忆则构成一个人的属性,而意念和记忆完整地从猪仔转换为了父亲树。然而,精神上的理解并不`总能带来内在的信仰。现在“人类”太异化了。

不过,他依然是“人类”,依然是安德的朋友;安德路过时摸了摸这棵树的皮。然后,安德岔开正路几步,走到名叫鲁特的更老的父亲树跟前,也抚摩他的树皮。安德从来不知道鲁特也是一个猪仔――鲁特死于其他人之手,在安德来到卢西塔尼亚星之前,他的树就已经长得很高了,枝叶繁茂。安德与鲁特交谈,没有任何失落感。

在鲁特的树桩根须中间躺着许多棍子,有些是运到这里的,有些则是从鲁特自己的树枝脱落的。这些棍子是谈话棍。猪仔用谈话棍在一棵父亲树的树干上敲击一种节奏,父亲树就会不断改变自己树干里面的窟窿的形状,从而改变节奏声音,产生一种缓慢的话语。安德会敲节奏――当然很笨拙,不过足以敲出话来。

然而,今天安德没有心思谈话。|还是让普朗特告诉父亲树实验又一次失败了吧。以后安德会跟鲁特和“人类”交谈的。他会跟虫族女王交谈的。他会跟简交谈的。他会跟每一个人交谈的。可是,对于解决给卢西塔尼亚星的未来蒙上一层阴影的任何问题,这一切谈话都是无济于事的。这是因为,解决这些问题现在不取决于交谈,而是取决于知识和行动――只有其他人才能学到的知识,只有其他人才能完成的行动。而安德本人对这一切却爱莫能助。

他所能做的,自从他作为孩子战神打完最后一仗以来所做的一切,只有倾听与谈话。在别的时候,别的地方,这就足够了。但今非昔比。各种毁灭的阴影笼罩在卢西塔尼亚星的上空,其中一些是安德本人启动的,可是现在安德鲁·维京的行动也好,语言也好,思想也好,都无法解决任何一种毁灭性的威胁。他和卢西塔尼亚星其他公民一样,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要说他与其他公民之间的区别,那就是他知道每一个失败或者错误所带来的一切危险、一切可能的后果。谁会受到更多的诅咒,是直到临死那一刻才恍然大悟的人呢,还是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年复一年,眼睁睁地望着灭顶之灾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的人?

安德离开父亲树,沿着老路朝人类殖民地走去,穿过大门,穿过外星生物学实验室门。埃拉最信赖的助手猪仔――名叫“聋子”,尽管他压根儿不聋――立刻领着安德来到娜温妮阿的办公室,埃拉、娜温妮阿、科尤拉和格雷戈都在那里等他。安德举起装着马铃薯植物碎片的袋子。

埃拉摇了摇头;娜温妮阿叹息了一下。不过,看上去她们远远没有安德所预料的那么失望。显然,她们另有心事。

“我想我们早就预料到了。”娜温妮阿说。

“但我们不得不试呀。”埃拉说。

“为什么我们不得不试呢?”格雷戈质问。格雷戈是娜温妮阿的小儿子――因此也是安德的继子,三十多岁了,作为一位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当之无愧,可是他似乎热衷于在所有的家庭讨论中扮演魔鬼的角色,无论是讨论外星生物学,还是漆墙的颜色。 “我们引进新品种,不过是教会德斯科拉达病毒如何绕过我们拥有杀死它的每一种方法。如果我们不尽快把它消灭,它就会把我们消灭。一旦德斯科拉达病毒被消灭了,我们就可以种正宗的传统马铃薯,用不着这样瞎折腾了。”

“那不行!”科尤拉大声叫道。她的发怒令安德吃了一惊。即使她在心情最好的时候也不愿意开口说话,因而此时她说话这么大声实在是意想不到。 “我告诉过你德斯科拉达病毒是有生命的。”

“我也告诉过你病毒就是病毒。”格雷戈说。

格雷戈呼吁灭绝德斯科拉达病毒,这使安德感到不安――这可不像他呼吁做点事情来毁灭猪族那么容易。格雷戈可以说是在男性猪仔中间长大的,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猪族,讲猪族的语言比任何人都讲得好。

“孩子们,安静,让我把情况解释给安德听。”娜温妮阿说,

“埃拉和我在讨论如果马铃薯实验失败了我们怎么办,她告诉我――不行,还是你来解释吧,埃拉。”

“思路倒很简单。我们不必想方设法去种抑制德斯科拉达病毒生长的植物,而是要追击病毒本身。”

“正确。”格雷戈说。

“闭嘴。”科尤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