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安德的孩子们

可怜的安德。现在梦魇与他形影不离。

毕竟,他生产孩子的方式令人不可思议。

是你从混沌中召唤出“艾瓦”的。但他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灵魂的呢?

你凭什么认为是他找到的?

他们一边走,一边谈。

名叫彼得的人来跟你交谈过,对吧?

在我遇到的人中他是最傲慢自大的。

你怎么会认为他生下来就会讲父亲树的语言?

我不知道。安德既然创造了他,为什么就不可以把他创造成生来就会讲那种语言呢?

安德仍在继续不停地完善他们二人。我们已经感觉到了他体内的结构体系。他可能自己还没有理解到,但这二人和他本人之间没有任何差异。也许他们拥有不同的身体,但他们完全是他的一部分。无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安德的“艾瓦”在做和说。

他知道这一点吗?

我们表示怀疑。

你会告诉他吗?

他问的时候才告诉。

你认为那会是什么时候?

当他已经知道答案的时候。

这是对雷科拉达进行试验的最后一天。成功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人类殖民地,安德断定这条消息也在猪族中流传。埃拉的助手格拉斯已自愿充当试验对象;眼下他在普朗特作出自我牺牲的隔离室里已经生活三天了。不过,这次他体内的德斯科拉达病毒已经被他协助埃拉设计的杀毒细菌灭杀了。而且,这次取代德斯科拉达病毒发挥作用的,是埃拉的新病毒雷科拉达。效果极佳。他甚至连一点病状也没有。在宣布雷科拉达已取得圆满成功之前,还剩下最后一个步骤。

在进行最终试验前的一个小时,安德与他那两位可笑的随从――彼得和少女华伦蒂正在格雷戈的囚室里会见科尤拉和格雷戈。“猪族已经同意了,”安德向科尤拉解释说, “在用格拉斯进行单独试验后,他们愿意冒险灭杀德斯科拉达病毒,用雷科拉达取而代之。”

“我并不感到吃惊。”科尤拉说。

“我感到吃惊,”彼得说, “猪仔显然是一个有死亡欲的物种。”

安德叹了一口气。尽管他不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男孩了,而彼得也不再比他年龄更长、个子更大、身体更强壮,但安德的心中对他在外空间创造出来的这个酷似他哥哥的人没有好感。他是安德童年时代恐惧和憎恨的根源,让他借尸还魂实在令人气恼和恐怖。

“你是什么意思?”格雷戈说, “如果猪族不同意,人类若允许他们幸存下来,德斯科拉达病毒就显得太危险了。”

“当然如此,”彼得笑着说, “物理学家怎么也成了战略专家了。”

“彼得想说的是,”安德揶揄道, “如果由他统治猪族——无疑他是愿意的,他绝对不会主动放弃德斯科拉达病毒的,除非作为交换他从人类那里能得到些什么。”

“真是语惊四座,这个老顽童的奇谈倒还有一点智慧的微光。”彼得说, “为什么他们该毁掉人类有理由害怕的惟一武器呢?驶往卢西塔尼亚星的舰队仍在前进,舰上还装备有‘分子分解装置’。为什么他们不迫使安德鲁坐上神奇的飞球去对舰队发号施令呢?”

“因为他们会把我像狗一样击毙,”安德说, “猪族这样做,是因为正义、公平和得体。我等会儿给你解释这些词语。”

“我知道这些词语,”彼得说, “也知道它们的意思。”

“你知道吗?”少女华伦蒂问。她的声音总是给人惊喜――温柔、适度,却能洞悉谈话的本质。安德记得,华伦蒂的声音总是那个样子的;尽管她很少抬高嗓门,却令人不可不听。

“正义、公平和得体,”彼得说,这些词语在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很污秽, “不知说这些词语的人是否相信这些概念。如果不相信,这些词语就意味着他让人手拿刀子站在我背后;如果相信,这些词语就意味着我会赢。”

“我来告诉你它们的含义吧,”科尤拉说, “它们意味着,我们会因为消灭了一种在宇宙其他地方都不存在的智慧生物,而向猪族和我们自己道贺。”

“别自欺欺人了。”彼得说。

“每个人都坚信德斯科拉达病毒是一种人造病毒,”科尤拉说, “但没人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危害较弱的德斯科拉达病毒的原始版本是自然进化而来的,然后演变成了目前这种形式。不错,它可能是一种人造病毒,但是谁设计制造它的呢?而现在,我们在不进行对话的情况下就要消灭它们。”

彼得对她咧嘴一笑,然后对安德说: “我感到很奇怪,这个有良心的小精灵却不是你的亲骨肉。她跟你和华伦蒂一样,都沉迷于为自己的罪恶感寻找理由。”

安德没有理他,却尽力回答科尤拉的问题: “我们是在灭杀它们,因为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德斯科拉达病毒正在设法消灭我们,因此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只要有可能,我们就要努力。”

“这些我都理解,”科尤拉说, “我很配合,是不是?猪族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才配合屠灭德斯科拉达病毒的行动,可听你们说来,他们似乎是见义勇为。我真感到恶心。”

“孩子,这是你死我活呀。”彼得说, “这是你死我活呀。”

“听到我的观点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安德说, “你们无法理解我是感到多么的羞愧。”

彼得放声大笑: “安德鲁假装不喜欢我,”他说, “但这家伙是骗人的。他羡慕我,崇拜我。他总是这样的,就像他的这位漂亮的小天使一样。”

彼得用手戳了一下少女华伦蒂。她没有躲避,相反显得没有感觉到他的手指戳着的她胳膊似的。“他崇拜我们两人。在他那扭曲的意识中,她具有他永远无法达到的精神完美;而我拥有可怜的安德鲁永远不可企及的权力和天才。他的确很谦虚,你们不觉得吗?这些年来,他一直把比他强的人装在自己的大脑中。”

少女华伦蒂伸手去握住科尤拉的手: “帮助别人去做你内心认为是大错特错的事情,”她说, “这是你一辈子最不愿做的事吧? ”

科尤拉掩面而泣。

但安德并不担心科尤拉。他明白,她是够坚强的,能够处理好自己的行为与道义上的矛盾,保持理智。她对自己行为的矛盾心理可能会使她成熟一些,以免她经常对她的判断自以为是,认为谁不赞成她就是绝对错误的。如果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在此事完结之后,她就会比以前年轻气盛时显得更成熟、更有同情心,对了,还更温文尔雅。也许少女华伦蒂温柔的抚摩,再加上她的话点明了科尤拉的痛处,这有助于尽快治愈科尤拉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