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6页)

“是我的错误,上尉。所以我才要求调离。嗯,长官,我想这符合部队的利益。”

“你这么想,嗯?但是,怎么做有利于部队由我决定,而不是你,中士。查理,是谁挑了你?为什么?想想十二年以前,还记得吗,你是个下士?你当时在哪儿?”

“在这儿,你知道得很清楚,上尉。就在这儿,在这片被上帝遗忘的荒凉草原上。真希望我永远没到这个地方来。”

“我们都这么想。但它是陆军中最重要、最精细的工作——把不知深浅的年轻人调教成士兵。当时你的班中谁是最糟的?”

“唔……”兹穆缓慢地回答道,“我不会无礼到说你是最糟的,上尉。”

“你不会,嗯?但你得费一番劲才能想到第二个候选人。当时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兹穆‘下士’。”

兹穆听上去大吃一惊,还有点委屈。“你当时这么想,上尉?可那时我并不恨你——我其实很喜欢你。”

“又怎么样?嗯,‘恨’不是教官随便使用的词。我们不能恨他们,也不能喜欢他们。我们必须教导他们。但是如果当时你喜欢我——你那时的表达方式可真奇怪呀——现在你还喜欢我吗?不要回答。我不会在意你是还是不是——或者,我不想知道答案,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别管了。当时我恨你,常常在梦里幻想把你干掉。但是你的反应很迅速,从来没有给我制造违反9080的机会。所以我成了现在的我,这是你的功劳。现在再说你的请求:我还是个新兵时,你经常会给我下同一个命令,一遍又一遍。我记住了它,认为它比你所说的其他任何东西更加可贵。你还记得那句话吗?我记得,现在我把它奉还给你。‘士兵,闭嘴,当兵就要有个当兵的样子!”’“是,长官。”

“先别走。这团让人厌烦的乱麻还是有点用处的。任何一个新兵团都要接受一堂严厉的关于9080的课,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他们还没有学会思考,不知道阅读,也从来不听。但是他们可以看……将来的某一天,年轻的亨德里克的不幸遭遇可以挽救他的一位同伴免于被绞死。但是,这个教学案例出自我的营,我很遗憾。

我不愿意看到我的营再出现类似情况了。把你的教官集合起来,给予他们适当的警告。在未来的二十四小时之内,这些孩子还会处于一种休克状态之中。随后他们会变得沉闷,气氛也会紧张起来。到了星期四或星期五,一些注定要被剔除的孩子可能会开始觉得亨德里克受到的惩罚也不是那么厉害,还没有酒后驾车挨的鞭数多……他会开始觉得这么做或许是值得的,攻击一个他最恨的教官。中士——决不能再发生类似的攻击了!懂了吗?“

“是,长官。”

“我想让他们的警惕性提高到平常的八倍。我要让他们保持距离,我要让他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我要让他们像猫爪前的老鼠一样警惕。布鲁斯基——你要和布鲁斯基特别谈一次。他有一种保持友善的趋势。”

“我会让布鲁斯基明白的,长官。”

“一定要做好。因为当第二个孩子开始挥动拳头时,他应该被及时制止——而不是像今天似的丢球失分。那个孩子必须被狠狠击倒在地,而且,教官在这么做的同时不应该让那个孩子打伤他。

要让他们知道这一点。他们应该让那些孩子明白,违反9080不仅代价昂贵,而且是不可能的。还要让那些敢于挑战的孩子懂得这么做的后果是一记重击,一桶泼在脸上凉水,一个痛得要死的下巴——没有其他任何的好处。“

“是,长官。我会完成任务的。”

“最好这样。我不但会痛骂弄糟的教官,我还会亲自把他丢出草原,附赠脑袋上几个大包……因为我不希望看到我的人因为教官的懒惰再被拴在鞭刑柱上。解散。”

“是,长官。下午好,上尉。”

“有什么好的?查利——”

“长官有什么吩咐?”

“如果晚上你不是很忙的话,为什么不带上你的软鞋和护垫到军官区来?咱们练上几把。八点怎么样?”

“是,长官。”

“这不是命令,而是一次邀请。如果你真的变慢了,或许我可以把你的肩膀踢脱臼。”

“嗯,上尉介意小小地打个赌吗?”

“嗯?现在我可是整天坐在这儿磨椅子。我不会赌的!除非你同意你的一只脚上挂个水泥桶。严肃点,查理,我们度过了悲伤的一天,情况变好之前只会变得更糟。如果你我能在运动中出点汗,互送几下重拳,或许咱们可以睡个好觉,把那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我会来的,上尉。晚饭别吃得太饱——我得去处理一些事务了。”

“吃晚饭我是不指望了。还要坐在这儿处理完这份季度报告……团长希望晚饭后看到它……而且一个我不愿意点名的人使我浪费了两个小时。所以今晚的华尔兹我可能会迟到几分钟。现在,走吧,查理,别再来烦我。等会儿见。”

兹穆中士立即离开,动作之快,我勉强来得及弯下腰去系鞋带,这样在他穿过外间办公室时,我就可以躲在文件柜的后面不让他看见。弗兰克上尉喊着:“勤务兵!勤务兵!勤务兵!——我得叫你三次吗?你叫什么名字?罚你一个小时额外勤务。去找E、F和G连连长,告诉他们,晚点名之前我希望他们能来我办公室一趟。之后马上去我的帐篷,帮我拿一套干净制服、帽子、佩枪、鞋子,还有勋标——不要勋章。把它们放在我面前。然后去见医生——我看到你还能用那条胳膊挠痒痒,说明你的肩膀疼不到哪儿去。见医生以前你有十三分钟——马上行动,士兵!”

我完成了任务……其中两个连长我是在高级教官浴室找到的(勤务兵可以去任何地方),第三个在他的桌子边。你得到的命令不是无法完成的,只不过处于无法完成的边缘,看上去没有希望完成。当我在弗兰克上尉的桌子上放下他的晚点名制服时,刚好赶上去见医生的时间。他头都没抬,叫道:“别忘了额外勤务。解散。”所以我因为“叫了两次没有及时出现”而回去多做了一个小时的勤务,及时看到了那令人难受的一幕:泰德·亨德里克在机动步兵团的最后时刻。

那天晚上,我清醒地躺在床上,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我知道兹穆中士的工作并不容易,但是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对自己的工作除了自鸣得意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他看上去对于这个世界和他自己是这么得意,这么自信,这么愉快。

这个无法战胜的机器人也会觉得自己失败了,也会觉得自己的脸面丢尽,想要逃走,把他的脸藏在陌生人中间,甚至说他的离开有利于这个部队。这个想法和看到泰德受刑对我产生了同样的震动,在某些方面,它的震动还要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