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宿舍

的确没有多好看。

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刚才那种反应,只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和眼角那粒红痣和他记忆中的那人太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所以才一时恍了神。

只要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个男人,还是说过掰弯自己言论的男人,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再发生。

周辞白非常笃定。

然后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顾寄青松松裹了件外套站在门后,眼角微扬,泪痣明晃。

周辞白:“……”

“啪”的一下,手抖挂了电话。

·

好在重新而至的铃声很快把周辞白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是,老四,我跟你说着顾寄青呢,你突然挂我电话是怎么个情况?!”路平质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嘹亮,且穿透力十足。

而周辞白理智回笼后,表情也终于讯速恢复镇定,看着面前极度疑似顾寄青的人,语气带上意有所指的冷淡:“没怎么,就是宿舍有其他人。”

“其他人?”

路平愣了一下。

他们宿舍一共四个人,老大出国留学了,他和陈纪在外面旅游,只剩下周辞白因为篮球赛训练的原因留了下来,除此之外哪里来的其他人。

不对,等等。

“我想起来了!”路平一拍脑袋,“我去,差点忘了,前几天阿姨来提过一嘴,说有个数学系的要搬到我们宿舍来,但是当时我和陈纪正打团呢,没注意,后来忙着准备出去玩,就忘告诉你了!”

周辞白瞬间黑下了脸。

路平对此却一无所知,语气甚至还兴奋了起来:“怎么?你见到新室友了?已经搬过来了?人怎么样?高不高?帅不帅?会不会打游戏?叫什么名字?”

自从其中一个舍友出国后,紫荆公寓1号楼314就常年陷入了吃鸡三缺一的状态,因此路平异常激动,声音大得方圆三米全能听见。

而周辞白只是黑着脸,一言不发。

倒是一直安静听着他们对话的顾寄青缓悠悠地扔出七个字:“会打游戏,顾寄青。”

“?”

即使隔着无限电波,顾寄青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愣了一下。

短暂的沉寂。

“老四,刚谁在说话,他在说什么,他说的那个名字是我以为的那个名字?是我幻听了,还是我理解错意思了?”路平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已经有些呆傻。

周辞白冷漠开口:“字面意思,理解就行。”

“……”

漫长的沉默。

“哎呀,我在海边信号不好,听不见你们说话,挂了,啪——”

果断又清脆的结束声,然后就是无限的忙音。

周辞白:“……”

他觉得路平可以直接就海埋了。

而顾寄青看着周辞白越来越黑的脸,才发现原来之前在校车站遇上的男生就是周辞白,难怪当时会是那样的反应。

恐同遇上天然弯,的确不太方便。

不过事已至此,觉得不方便也晚了。

顾寄青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怕新室友误会,于是抬头看向周辞白,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之前在校车站说的话是因为一些特殊情况,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但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希望你别在意。”

他说得客气有礼。

周辞白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清大的宿舍管理制度一向严格,无论是申请退宿还是换宿,都有明确的规章流程,一旦办完手续,就不可能再由着个人意志随意改变,他在意也没用。

所以他要和一个Gay,一个说过要掰弯自己的Gay,一个说过要掰弯自己自己还觉得他和女神很像的Gay,住在同一个宿舍,朝夕相处,共同生活,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从小形成的家教和修养又让他没法当场撒泼打滚不接受,于是就只能强摁着烦躁,冷着脸,不算愉快地垂眸看着顾寄青。

顾寄青也就抬着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赤裸而直接的对峙,像是意味不明的宣战。

顾寄青甚至做好了周辞白直接拎着他的东西丢下楼去的准备。

然后周辞白就伸手彻底推开了门,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路过,径直走入,停到空床前,抬手搬下了一堆让顾寄青分外头疼的重物,转身上了阳台。

顾寄青侧回身,微扬了下眉梢。

他倒是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周辞白本身五官生得锋利深邃,是让人难以亲近的高冷长相,但是这一板脸,一搬东西,一转身间,眉眼间无意流露出的那股不开心,竟像孩子般的生闷气。

而即使是在生闷气,也依旧迫于修养或天性使然,让他不得不去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正确的事情,像个绅士世家培养出来的有点脾气却已经很乖的小孩。

很乖。

想不到自己不久之前还用充满攻击性的顶级Top来形容这人,现在就用上了很乖,顾寄青微勾了下唇。

然后重新转回身,准备关门,却正好看到了门背后贴着的[宿舍大事纪备忘录]。

第三行明晃晃写着:2021年12月31日,周小白19岁生日。

“原来是弟弟。”

难怪这么乖。

顾寄青轻点了下头。

其实再正常不过的语气,但他声线偏浅,又裹着南方软调的慵懒,一声“弟弟”在唇齿间打了转,就莫名变得黏稠起来。

本来好好搬着东西的周辞白手上突然一滑,然后很快稳住,板着脸,恢复冷酷:“没差多少,不用叫弟弟。”

小孩子都不喜欢被说年纪小。

可以理解。

顾寄青又点了点头:“行,辞哥。”

于是刚刚稳住的周辞白再次打了滑。

顾寄青连续听见两次动静,有些不解地回过头,就看见周辞白搬着东西的指节已经收紧,手背隐隐涨起青筋,耳根也泛起莫名的红意。

一副想要直接撂挑子走人,却又为了绅士风度不得不克制着冲动继续忍耐的样子。

仿佛一个被调戏后忍辱负重的良家妇女。

顾寄青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个比喻,低头笑了一声。

他笑得很轻,却正好滑进了周辞白的耳朵。

周辞白耳根的红意瞬间增加,直接重重放下最后一箱东西,转身看向顾寄青,冷着脸,正想开口说什么。

顾寄青就又抬起头,看着他问了一句:“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发现忘记带沐浴露和洗发水了,可以先借一下你的吗。”

他是莲花瓣形的眼睛,直至眼尾处才细长上扬,平时眼睑总是懒洋洋地微垂着,就有种似睨非睨的媚。

但掀起眼睑看人时,弧度又变得饱满,衬着含水般剔透眸子,仿佛满心满眼都装着对方,显得无辜又单纯,让人不忍心拒绝。

话已经到了嘴边的周辞白:“……行。”

“谢谢。”

顾寄青说完转身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