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第2/3页)

哗啦啦。

他稍微坐近了点,空了的酒杯随意放在池边,微淡的目光和指尖略过征询意见的过程,同时落在银发男人上身未被长发遮住的部分。

平时被风衣遮得密不透风,直到此刻才知道,他们俩真是半斤八两,Gin的身上也是疤痕累累。

只是一眼能看到的:有子弹贯穿臂膀后长起的略不和谐的新肉,有的像是皮肉伤愈合结下的疤,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颜色早已变淡,但遍布在他过白的皮肤上仍格外突兀。

“能给我说说它们的故事吗?”千穆的指腹滑过男人落在肩头的一道疤,语气神色如常,实则并不给他拒绝的选择。

Gin只道:“很久以前留下的,无关紧要。”

“嗯,看出来了,不是我们认识以后受的伤。”千穆说,“因为是你的过去,我很想知道。你介意告诉我吗,阵?”

Gin还未开口表态,他就接着道:“我比较喜欢公平互换,你也可以问我。”

“都过去了,即使重提也不会在意,我们都是如此,所以,我不跟你客气,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哦。”

温和关切且进退得当,看似把“公平”贯彻到底,谁都不会吃亏。

然而,这一局博弈进行到这里,BOSS已然可以宣布大获全胜。

交换的只是过去的经历吗?

不,是彼此的印记。

BOSS解开了忠犬的项圈,碎掉那条本来坚不可摧的链条,他不打算用拘束自由的绳索束缚他,换成双向的、无形的羁绊。

Gin和他同处一室的时间是所有人中最短的,却是被迫操心受气最多的那一个,男人知道。

因此,他明明白白告诉他:

——你对我无比重要,我想要让你得到包括自由和幸福在内的所有。

这个男人比谁都要贪心,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边。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责怪他,甚至无法生出一分气恼时,Gin就明白自己输了。

“阵,考虑的时间太久啦。”

BOSS斜倚在被染上温度的温泉石边,殷红的双眼被水汽浸染,里面有柔软的温暖,却也有他人无法责怪的自信:“你已经得出答案了,不是吗。”

“……”

桀骜的银狼无声叹息:“如你所愿。”

“这些伤疤的过去很简单。”

Gin的过去同样很容易概括。

他是被组织养大的孤儿,有无数人和他一样,自有意识起就在组织名下的孤儿院,有人会定期来到孤儿院,挑选出适合培养的好苗子,带到总部接受训练。

和他同期训练的还有白井升,他们的年龄本来就没差几岁。

不记人脸的黑泽阵会对白井升有一丁点印象,只是因为这个白痴最不服管教,转而就被扔进了实验室,做了洗脑实验的试验品。

不止白井升,他漠不关心的同期中,有不少人变成了实验体,那时的高层想培养绝对忠心且有能力的棋子,大肆开展人体实验,实验室就在训练场的上层,相隔不远,似乎随时会渗出血的味道。

黑泽阵不在意那些消失的试验品,真正被他记在心里的是洗脑实验。

他从小就不排斥杀人,余温未散的血溅到脸上,甚至会感到灵魂战栗般的兴奋,他完全不介意做他人手里的刀,发泄疯狂直至死亡。

但黑泽阵厌恶被任何外力操控自己的意志。

他不想任人摆布,就必须加倍地拼命

为此,黑泽阵并不在意自己受了多少伤,几度在濒死之际挣扎,只要还有一口气,他拼死也要活下来,靠自己的能力杀出一条血路,爬到不会被自以为是的白痴们主导的高位。

落下这满身伤势时,他还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一岁。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二十二岁?”

“嗯。”

“抱歉啊……我来晚了一点。”

“没有,就这样,很好。”

22岁,得到代号不久的Gin有一天终于忍无可忍,割掉了一直命令自己做送死任务的蠢货的脑袋。

血流喷涌如柱,连带恶臭的腥气喷洒他一身,大半张脸和半边身子被涂抹成鲜红,像是在血池中泡过的银发青年眼神阴戾。

将他包围的废物们不敢与他对视,但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只要按下扳机,就能瞬间杀死他。

他不想死,被逼入绝境亦在冷静思考脱身之法,能找到的也是仅有的一条路:杀掉包围他的人,背上叛徒的罪名,继续杀死追杀他的所有人,直到自己身死。

然而,就在困兽将要竭力反抗之时。

金发女人带着怀疑与厌恶的神色出现,冷漠审视他良久,对浴血的他说了一句话。

——Gin,BOSS要见你。

自22岁的银发青年遇到17岁的红发少年的那一天,他就注定要把这个任性的BOSS纵容到底。

他是他发誓守护的对象,由忠诚而起,以真心而终的友人和家人。

无论是什么。

他的BOSS有资格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我得到了。”

千穆的嘴角轻轻上翘。

深受纵容的对象又为他的亲友倒了一杯酒,温泉不能泡太久,算一算时间,还足够他遵守交换的约定,说一点自己的事。

唔……说什么呢?

千穆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微晃的发梢不可避免碰到了水面,再往上提起时,飞溅起的水珠顺着光洁的脖颈往下滚落,滑过被裂痕取代狰狞伤疤的心口。

他闭眼略微思索,很快重新睁开眼。

“十二年前,我下达过命令,禁止进行任何毒品交易。”

Gin自然记得,他将这个命令贯彻至今,一刻未忘,当初Rum被处置,便是因为他愚蠢地触及了这条底线。

千穆慢慢回忆:“那时的我并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当然现在也没有,只禁毒,其他的交易全部不管,这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嗯,禁止的原因,只是我害怕这种东西。”

当时害怕而已,如今早就没感觉了,还是发现界融区域外的动画演出了他的这段过去,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观众眼里的十七岁的源千穆,就像一只本能威胁所有靠近自己的危险,却惨白瘦弱,几乎只能瑟瑟发抖的小兽。

绝症发展至晚期,他全身没有一处不难受,好似有烈火每分每秒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万分痛苦之余,周遭一切尖锐的物体都让他恐惧。

红发少年不想也不敢出门。

可他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要在这短暂得可怜的时间内救下自己,除了他自己,谁都帮不了他。

所以,他还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迈开了脚步,被贝尔摩德送到研究所。

在这之前,李千穆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研制药物所需要的知识他根本没学过,成分原理全都看不懂,从第一世界继承而来的心理学技能派不上任何用场,若非他在这一领域还算有点天分,又有压在头顶的阴霾催促得一刻不敢停,他也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