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教化与刑罚

成德十二年春,历成德九年科举时满三年,十一年秋闱始毕,各州乡试合格的举人于年冬与朝贡地方使臣一同赴京,至次年春二月参加由礼部主持的会试。

——世子府·书房——

赵希言起了个大早,却没有着急着出门。

“世子。”陈平推门入内,“今日东宫经筵讲学,时辰就要到了,世子还不过去吗,马车已经备好了。”

赵希言将写满字的纸盖上,“皇帝与太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既然前两次都未有声音从宫中出来,想必他们也不在乎我,至于陪读,不过是个名声罢了,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按世子的吩咐,臣派人密切关注晋阳公主府,又派人跟踪晋阳公主,未发现公主行踪异常。”陈平回道。

“不应该的,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让你们察觉不到行踪,晋阳公主府就在皇城脚下,她定然不会将人藏在府内,那么京畿附近一定还有他处,”赵希言攥紧拳头,“扩大范围搜。”

“是。”陈平应道,旋即微抬头,“臣斗胆一问,世子的悲伤是因晋阳公主吗,所有的幕后主使,所以世子才有那番话。”

赵希言长沉了一口气,“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长史也不用多问。”

“臣知道了。”陈平拱手道。

“不用备车了,把我的马牵出来,我骑马去便好。”赵希言又道。

“是。”陈平应之旋即后退着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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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二月初,皇太子始经筵讲学,由诸学士担任讲官负责教导,每逢单日入侍,轮流讲读,燕王世子赵希言奉命陪读。

晋阳公主带着皇帝幼女安阳公主赵舒月抵达东宫,一同伴太子读书,皇帝出巡,带的不是嫡长女也非身为嫡子的储君,而是这个最能讨她欢心的小女儿,许是一直被皇帝溺爱与保护,已过金钗之年的安阳公主眼里依旧充满了天真。

皇太子盖上刚翻开的书本,“姊姊,安阳姊姊。”

“四郎今日可乖?”安阳公主松开长姊的手,“听说爹爹给四郎派了一个陪读,怎未见人?”

赵希言入京后,除御宴,极少独自一人入宫,更别说进入内宫,唯一一次与皇帝一家人共餐安阳公主还是不在的。

“希言哥哥许是有事,晚些点会过来。”皇太子为迟到的赵希言开口掩饰,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这个藩王世子的懒散。

话音刚落,东宫为太子讲学的殿旁庭院便响起了官宦与宫女们的问候声。

“世子万福。”

“世子万福。”

赵希言将马鞭扔给侍从,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显然是骑马急着赶来的。

“殿下,臣今日又有事耽搁了,所以来晚…”赵希言走入内。

殿内瞬间寂静,负责为太子讲学的学士已经见怪不怪,赵希言抵在门口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笑眯眯道:“今日东宫学堂怎如此热闹?”

“殿下,”赵希言如往常一般与皇太子行礼,旋即看向晋阳公主,缓缓作揖道:“公主。”

于正式场合再次相见,赵希言似忘了那天夜里的事,晋阳公主点头示意,却不再向之前那般关怀,眼里也不在柔和,只剩如清水般的平淡。

“你就是皇叔的世子吗?”安阳公主望着赵希言问道。

赵希言见小公主,先是迟疑的楞了楞,旋即拱手回道,“是的公主,燕王世子赵希言见过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走得近了些,抬头望着身材高瘦的王世子,“你与叔叔长得一点都不像。”打量道。

“安阳!”晋阳公主轻斥,“不得无礼。”

安阳公主捏着白皙的小手,“可是我觉得世子哥哥跟叔叔就是长得不像嘛,世子哥哥可比叔叔好看,白白的高高瘦瘦的,也比叔叔看着没有那么吓人。”

燕王除了长得高大,因常年征战风吹日晒,皮肤便显得黝黑,虽五官端庄,但被那一嘴的络腮胡子掩盖,便又显得不是那么平易近人。

赵希言听后笑眯眯道:“希言以前见过小公主,那个时候公主还在皇后殿下的怀抱中。”

十年前的安阳公主才不过二三岁,对于赵希言已经全然没了印象,遂摇头道,“不记得了了,但我在宫中听过你的事迹。”

赵希言闻之憨笑的摸了摸后脑勺,“希言不学无术,公主莫要在意。”

安阳公主赵舒月连连摇头,“安阳倒是觉得,世子哥哥很是洒脱,像我们受困于宫中,每天都有教习的嬷嬷管着,连吃饭都要被看着,可不自在了。”

“安阳。”晋阳公主又轻声道。

“姊姊不也是这样觉得的么?”安阳公主撇向晋阳公主,“才会向陛下请旨在宫外开府。”

“好了,你们该到读书的时辰了,莫让先生久等。”晋阳公主发话道。

“噢。”

于是几个孩子这才寻桌子坐下,讲官抱着书走上前,朝从旁坐着的晋阳公主以及学生们各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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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也带头行礼,“先生好。”

坐下后,安阳公主扭过身趴到后方的矮桌上,“哥哥,他们说塞外的草原一眼望不到头,夜晚的星辰可亮了。”

赵希言本想回答,可看见旁侧监督读书的晋阳拉沉着一张冷脸时覆手连连咳嗽了几声,“下了课我在同你讲塞外的故事。”

“那好,”安阳公主满口应下,“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

“今日我们讲《论语·为政》”讲官满头白发,翻开一本老旧的书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字小而工整,功力深厚。

进入东宫的学堂,尤其是每当讲官讲课时,赵希言便开始犯困,有时候皇太子会提醒,又或者是讲官提醒,长幼顺序全然颠倒,有时更像是皇太子陪读她。

安阳回过身认真读书后,燕王世子果不其然又开始犯困。

讲官望了一眼开始打瞌睡的王世子,继续读道:“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殿下可知道此文之意?”讲官停下来问道。

望着寄予自己厚望的同胞姊姊,皇太子起身回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用法制禁令去引导百姓,以及使用刑法约束他们,百姓便只会做到免于犯罪受惩,而失去廉耻之心,如果可以用道德教化去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一言一行,那么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也能遵守规矩,这是孔子为政以德的治国思想。”

“不错,”讲官眯笑着眼睛投来赞许的目光,“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君王治理国家…”

“若像孔子所说,刑罚只能使人避免犯罪而不能使人懂得犯罪可耻的道理,所以道德教化比刑罚要高明得多,那么还要刑罚做什么呢?”坐在后头打瞌睡的人突然开口将讲官的话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