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君死社稷

翌日

邸报刊登之后, 燕王世子便引起朝野的议论,燕王英勇,百姓们纷纷质疑世子代父是否可行。

——齐王府——

就在百官质疑燕王世子是否具资格登坛祭祀时, 齐王府长史看过邸报后却另生焦虑的回到王府内, “殿下, 殿下。”此刻齐王还在内廷长春宫内呼呼大睡。

“臣原以为代王请辞之后, 这终献之名会落到殿下您的头上, 可是”长史将邸报呈给齐王, “以往祭天只要陛下亲临, 那亚献便都是殿下的, 可今年冬至祭祀陛下却让皇太子亚献,且终献之名都未曾提及过殿下。”

齐王粗略的瞧了一眼便将邸报仍在了地上,毫不在意的继续躺下,“还有事么?”

“这”见齐王如此, 齐王府长史眉目紧锁, 担忧道:“殿下,王妃已经不在了,殿下若不想办的重新获得陛下的宠信, 夺得储君之位,将来又如何为王妃报仇?”

齐王听后脸色大变,从榻上坐起冷下一张不悦的脸道:“本王不需要他的施舍, 本王就是要让他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 他想控制我控制到何时,他想我如何,可我偏不随他意。”

“可是与陛下作对, 殿下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长史担忧道,“若殿下执意这般,只会让楚王府得势,那么王妃的仇”

齐王攥紧拳头往床头狠狠砸去,“既然陛下失察,那么本王便要代替陛下,惩罚这奸诈之人,你下去吧,陛下哪里,本王自有分寸。”

作为家臣,长史很是无奈,“是。”

齐王从榻上起身,走到齐王妃生前日日梳妆的铜镜前,曾经在镜前的重重回忆皆呈现在眼前,待到清醒时,镜子里却只有满脸憔悴的自己,他将哀服脱下轻轻盖在梳妆台上重新穿上自己属于亲王的袍服,“本王定会为爱妃报仇,不会让你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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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世子府——

赵希言推着庭院树下的红木秋千,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秋千上坐着一个穿短袄马面的年轻女子,发带随着秋千晃动所产生的风飘拂起。

女子秀发上的清香萦绕在赵希言的鼻尖,“冬至祭祀自陛下登基后,我父王一次都未曾登过坛,如今我父还在世,竟让我代替他作为此次冬至祭祀的终献,还将诏书写在邸报上,这下可好,弄得我都不敢出门了。”

“你不敢出门,是怕人议论,怕他们指责你不如燕王。”女子直戳她的心思。

“文韬武略,我确实没有一样比得上我父王,这一点我不否认。”赵希言诚实的回道,“都将祭天登坛比作无上荣耀,但我不想跟随在人后去什么终献。”

“朝臣与宗室,莫不将能陪同天子一起登坛祭天而视作荣耀,但唯独燕王不屑,还有你。”女子回头,望着一脸不愿的人,“燕王想要的是首献,以天子之尊,而非屈居人下,世子自然也是。”

赵希言停下手,绕过秋千扶手走到前头一把坐下,眯着脸笑道:“实在是冠冕太沉重了,祭坛又极高。”

笑着笑着,赵希言渐渐平淡下,望着已经恢复如常的艳阳天,“朝廷有钱去做这种虚无的表面之事,不如拿着钱做些恩惠百姓的实事,有钱祭天,却没钱赈灾,天可不会管百姓是否挨饿受冻。”

“我府外到处是锦衣卫的眼线,你频繁登府,已让上面起了疑心。”晋阳公主道。

“既然如此,那么姐姐又为何还要来我府上看我?”赵希言问道。

“我若就此与你断了联系,你会肯么?”晋阳公主反问,“太过于刻意去遮蔽,是最让人起疑的,这话,不是世子自己说的么?”

赵希言愣住,旋即摸着脑袋笑了笑,晋阳公主又道:“在皇帝眼里,女子涉政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但是他也明白,女子本弱,便也于心中看不起,确实,凭借我独自一人,难能撼动朝廷这颗大树,但今时不同往日。”

赵希言起身,负手走至一边,转身盯着晋阳公主道:“曾经的公主,想借我之手保太子殿下登基,再借新帝年幼,把持朝政,将权力握于自己手中,可后来公主发现言变了,言与幼时大不同了,公主在言幼时的关怀,便是因为看到了我父在朝的实力,我是我父唯一的子嗣,便觉得可以利用我来操控北平府为公主日后所用。”

晋阳公主抬头与之对视,不否认道:“是,我那时接近你,的确是有旁的的心思,那-->>

时候,国朝并没有立太子,陛下最喜欢的是齐王,最得势的是长春宫,太监们看脸色行事,而我母亲并无争抢之心,便任由内廷的宫人与太监去讨好得宠的妃子,年幼的我曾问过母亲,得到的回答却是,内廷女子所握权势皆由皇帝一人所赐,没有人能僭越,皇后又如何,不得皇帝宠幸,便不过是徒有虚名,所以我自然要为自己谋划出路,不能困在这座城中一辈子,但我只是一个公主,一个长大后就要出嫁的公主,甚至所嫁丈夫成为驸马后,便再也不能参与朝政,正当我苦想该如何以一个公主身份去改变时,上天将你送进了宫中,十二监的内使告诉我,你也是藩王世子之一,但不能将你当做寻常的世子看待,因为你的父亲,是可以与朝廷抗衡的燕王,是先帝最得宠的儿子,大明朝的塞王。”

赵希言转过身,望着假山水池子里游过来的鲤鱼,“父亲曾告诉我,当人怀有目的之时,眼睛会变得不一样,他们之所以接近我讨好我,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我身后所站着的所拥有的,所以要辨别人心,警惕周围,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人可以利用你,但你亦可以反为己用,兵不厌诈。”

晋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抬头道:“我知道北平府养精蓄锐多年,早已不是这个腐朽的朝廷能够抗衡的了,我并不奢求什么,但是”

“公主是想为储君求情么?”赵希言打断道。

晋阳公主再次陷入沉默,旋即闭上眼轻叹了口气,“罢了,皇权斗争,身为天家血脉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人都有自己的造化与命运,我不求人,也不为他人求。”

“公主一向不求人,”赵希言盯着晋阳公主,“若有朝一日,言身处险境,公主可会为言做出改变?”

“若世子真的临危,求,还有用么?”晋阳公主道。

赵希言闭眼一笑,旋即迈步上前再次坐下,“那时候,我定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求,不过是更加让人恼怒,从而将祸乱牵至己身。”

说罢赵希言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取下,“这是我娘给我的贴身之物,我十岁之时,爹娘特别叮嘱过勿要离身,更勿要轻易赠人,姐姐拿着,若今后天下真的大变,此物或可保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