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敌袭的号声响遍大地。

局势骤变,优劣转换。

匆匆集结的夏军对上气势汹汹的真武军,黑色轻骑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尖刀,轻松割裂了涣散的敌阵。

昆邪弈看得目眦欲裂,面目扭曲。

伏罗是个疯子!比他还疯的疯子!

坠龙峡乃金雷第一险,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采药人不慎坠崖,如果是他,宁愿正面杀出重围,也不会带将士去冒坠龙峡的险。他考虑到伏罗的性格,还是在坠龙峡的谷口设置了埋伏,就连瀛洲——他也考虑到了!只要伏罗前脚调瀛洲兵,他留下的兵马后脚就会强攻瀛洲,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却还是没料到他竟敢用千骑就冲击大营!

昆邪弈至今仍想不通,他怎么敢用千骑奇袭数十万大军?

哪本兵书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不要命的疯子?!

传信兵策马经过,他一把拉住对方,低语数句。

发号施令的战鼓咚咚大响,混乱的步兵和骑手纷纷后退,夏军□□兵补到外围,列阵护卫,尖锐的枪头对准冲击的两千余黑甲轻骑。

玄甲黑马的少年一骑绝尘,两条修长结实的大腿夹紧马腹,双手开弓搭箭,上身纹丝不动!

噌!

利箭刺破空气,发出尖锐声响,转眼将擂鼓的鼓兵射于台下!

鼓声一度中断,经过前几次骑兵冲击,损失了大量指挥旗帜的夏军再度陷入混乱。

秦曜渊三指间夹着三箭,一箭中的后,他调转方向,向着中军明黄舆车再度射出三箭!

嗖嗖嗖!

带着巨大冲力的箭矢撕裂了舆车上的门帘窗纱,车内大敞,里面只有一个吓破了胆的小内侍!

而此时替补的鼓兵爬上擂台,再次擂鼓,鼓声四急一缓,已然改变。

夏军在枪兵列阵护卫下,不断往莫州方向撤退。尖锐闪亮的枪头震慑了冲击骑兵,马蹄声越来越慢。

几番冲杀下来,雪原被鲜血染红,夏军尸横遍野,而真武军的两千余人也损失了不少,剩下的骑兵大多甲覆鲜血,面露疲意。

秦曜渊策马走到众人之前。

多轮远射下来,他依然没有一丝疲态,少年将军冷酷而沉静的面容给了将士们莫大的鼓励。

能够和将军在战场上一同厮杀,原本就是真武兵生涯中最大的荣耀!

“还能冲的跟上。”

少年冷淡的声音得到震耳欲聋的回应。

桀骜不驯的笑意在少年嘴角一闪而逝,他一夹马腹,向着无数尖利枪头率先疾驰而出!

“杀!”

千余人的力量在雪原上空融合,声势浩大——

“杀!”

无数黑骑高歌猛进,夏军士气涣散,挡在最前方的枪兵双手颤抖,连枪都难以拿稳。

嗖嗖嗖!

三箭连发,三箭中的,最后一支箭镞,甚至一举穿透了两个夏兵!

飞射的箭矢比替补的枪兵更快,魂飞魄散的枪兵几乎是被推上夺命之地,连手里的枪头都没对好,便被一箭射穿了头颅!

少年以一人之力,叱咤战场,无往不利!

“盾兵!盾兵上!”大将顾不得传令鼓兵,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来不及了。

少年一骑绝尘,率领千余黑骑冲入夏军,再度撕裂军阵!

夏军已经被他非人的武力磨灭了勇气,少年所经之处,夏军纷纷避让,原本士气低迷的夏军在这次冲击后彻底崩溃。

千余黑骑在身先士卒的少年将军带领下,越战越勇,猩红的双眼里只剩彻骨杀意!

秦曜渊冲至明黄车舆前,一刀斩下粗壮的牙旗!

数十万夏军彻底失去了来自中枢的指挥!

“你总算来了。”

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破空之声朝身后袭来,秦曜渊当机立断弃马跳下。

一条长鞭带着无数粗而尖的倒刺狠狠抽在矫健的黑马腹部,转眼刮走一层血肉!

黑马痛苦嘶鸣着倒下,鲜血和内脏流淌而出。

“将军!”

数声惊呼响起。

深入敌军后,夏军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冲刺。

而失了速度的骑兵,就是砧上鱼肉。

真武兵被夏皇的重甲骑兵团团围住,光是勉强应对就花去了全部心力,此时忽然分心,立即有几个黑骑被人砍落。

昆邪弈骑在一匹高大的棕马上,身上穿着掩人耳目的骑兵轻甲,他一击不中,立即抽出第二鞭,这第二鞭打中了少年的肩膀上,黑甲破裂,肩上血肉模糊,隐约可见一缕骨色。

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见少年以臂缠绕,猛地攥住回缩的长鞭。

长鞭纠缠之处,黑甲尽碎,倒刺刮进血肉之躯,少年面不改色。他反手一拉,将小兵打扮的昆邪弈生生拉下骏马!

“护驾!放箭!”舆车内的小内侍发出心胆俱碎的悲鸣。

昆邪弈坠马,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忘记了逃跑,遍布血丝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怪物。

少年覆着鲜血的面庞和脖颈皮肤下有蛇状的峥嵘青筋。像是青黑色的经脉——可是经脉不会起伏游动。这些东西像是活的——此刻仍是活的,在他的血肉中游走。

少年后背、手臂、前胸,身中数箭,鲜血从黑甲缝隙处溢出,他走在鲜血染红的雪地上,半面覆血,双眸深邃,那些在他皮肤下涌动的异物,加重了他带来的恐惧。

如修罗现世。

又有零星几箭射中他的身体,他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鲜血从少年见骨的右手泉涌而出,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在苍白雪地留下一道崎岖的刺目血痕。

“你……你是什么东西……”

秦曜渊踩住他的下身,血淋淋的右手抓住了年轻皇帝的头。

“你不必知道。”

仿佛皮革断裂的闷声夹杂着咔嚓一声轻响,

大夏皇帝的无头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温热的鲜血从颈部裂口喷薄,赤红转瞬溅出数丈之远。

鸦雀无声。

远处的战斗仍在继续,可是少年身边,连呼吸声都安静了。

青黑色的异物已经蛰伏,一切就像幻觉,只除了他手中的夏皇头颅——

少年举起手中死不瞑目的头颅,无情的目光在因他后退的乌合之众身上一扫而过。

“昆邪弈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少年手中冶丽的头颅睁着失去光泽的双眼,呆呆俯视战场,直至——

夏军轰然大乱!

不仅是主将战死,而且是御驾亲征的皇帝战死,夏军士气全面崩溃。

战鼓乱了,消失了。屁滚尿流的大夏甲士慌不择路逃命,仅剩的军旗犹如无物,无论将领如何嘶吼,数十万夏军在皇帝阵亡的鬼哭狼嚎声中,不管不顾地向莫州逃亡。

带血的箭镞接二连三落在地上,随手抢了一匹马骑上的秦曜渊拔掉身上最后一根箭矢,抽出腰间长刀,弯腰下沉,勾起地上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