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越是劲爆的消息,在封闭的土地上传播越快。

不到一日,真武将军是皇九子——如今该称瀛王了,真武夫人是玉京长公主——如今是镇国长公主假扮的消息传遍瀛洲,就连周边村庄,也陆续知晓。

原本还在忐忑是不是要和大朔开战的金雷人纷纷放下心来:裂土封王没有必要,因为将军已经是亲王了!

更别说,还有镇国长公主在一旁监督。

长公主仁名,便是金雷失陷的时候,也时有传来。

瀛洲府中,种玉从茶房端茶出来时,还被两个茶房小丫头追着问:“将军真的是皇子吗?夫人真的是公主吗?那他们怎么还能做夫妻?”

种玉心里一跳,回头恶狠狠道:

“原本就不是夫妻,那是做来骗你们的!别瞎嚼舌根,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教训了两个小丫头后,她心神不宁地往花厅走。

将军和夫人……不,瀛王和长公主是不是骗人,她这个近身伺候的最清楚。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长公主总是只留她一人?

如果是这样……那她绝不能辜负长公主信任!

种玉端着托盘入内时,长公主和瀛王正在和玉京来的钦差交谈,她送上茶,不敢多看忽然威严起来的主子,自觉地退出了花厅。

“属下来迟,请长公主恕罪!”

屋内只剩三人后,醴泉起身欲跪,秦秾华赶忙将人拉住。

“你能带着圣旨赶到已经不易,这一路上,怕是没少受难吧?”

秦曜渊坐在一旁,懒洋洋地看。

“太子一路拦截,共派出六拨刺杀,虽然几次和太子派来的刺客狭路相逢,但好在属下会武,途中又得长公主所派之人解救,才算有惊无险到达瀛洲。”

“平安就好,这一路你辛苦了。”

醴泉低下头:“属下不敢居功,都是长公主神机妙算。”

秦秾华笑道:“父皇在宫中过得如何?身体可好?”

醴泉略一迟疑。

“怎么了?”

“……陛下还有口谕要属下传达。”

“父皇说什么了?”

“陛下说——‘不要回京’。”

秦秾华脸上笑意一滞。

“你把当日情形,向我复述一遍。”

“是。”醴泉道:“陛下通过高公公将我暗中召至瑞曦宫,陛下见到我后,先是试探我对公主的忠心,之后交予我圣旨,命我快马加鞭送去金雷。属下接过圣旨后,陛下交代我许多话,诸如‘一定要看着公主吃药’,‘不要让她过于劳累’,‘九皇子皮糙肉厚,把事情丢给他做’的关心之语说了许多,但最后……陛下长叹一声后,说罢了,左右也活不长了,只叫我转达公主一句‘告诉她,不要回京’。”

“你可知父皇何出此言?”

“……属下不敢妄揣圣意。”醴泉垂目沉声,缓缓道:“我见到陛下时,陛下满面愁容,似是心事重重。瑞曦宫宫人倦怠,陛下桌前的茶已冷了许久,无人主动更换,属下无意间看到其中色泽,恐怕是陈年旧茶。”

秦秾华沉默许久后,道:“我知道了……你在路上风餐露宿想是累了,我已命人备好厢房,你且安心休息。”

“喏。”

醴泉走后,秦秾华的手刚伸向桌前茶盏,目光触及翠绿茶叶,转眼失去喝茶的心思。

“你觉得是真的吗?”她问。

少年抬眼,神色散漫:“半真半假。”

“若父皇真的命不久矣,他会粉饰太平,让醴泉转告我他过得有多好……而不是‘朕活不长了’。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看着他受欺负,就像他不会看着我受欺负。”

“你还漏了一个马脚。”

“漏了什么?”

“天寿帝在你和周嫔面前,从不称‘朕’。”

秦秾华立即想了起来:“是……父皇私下和我说话,都是以‘我’自称。”

“圣旨是真的——”秦曜渊瞥了眼桌上明黄的圣旨:“他说得话,不一定是真的。”

“……他为何要骗我?”

这才是秦秾华最想知道的。

秦曜渊没有回答,因为他明白,她知道答案。

她只是不想承认。

“太子希望我们卸下兵权,赤手空拳回京;醴泉捏造父皇口谕,想要的是我们带兵勤王。”她缓缓道:“大朔内乱,受益者只会是,夏、梁、东胡草原……以及狐胡余孽。”

“醴泉跟了我近二十年,他背后的势力——只可能是狐胡。”

辉嫔不可能安心只安插一个结绿在她身边,一直以来,她都在思考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奸细会是谁。

……她想过醴泉。

但她没想过,他直到今日还会一意孤行,她原本希望——他能自己醒悟。

“只有搀着真话的谎言才能以假乱真。”秦秾华道:“恐怕,父皇的确传了口谕,他在圣旨里予我非常之时可临朝称制的权力,便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太子篡国,清算你我,所以‘不要回京’是真的,‘活不长’是假的。至于宫人们,倦怠是可能的,但要说不敬到拿陈年茶充数,可能性不大。父皇于太子根本没有威胁,太子不会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做。”

更何况……是上辈子明明可以率部突围,却主动留在朔明宫内和天寿帝共进退,最后为护天寿帝,以致万箭穿身,力竭而死的大皇子。

醴泉的失误在于他以为她并不了解太子秉性,却不知,她在上一世,就见过太子为君为父,力竭战死的一幕。

秦曜奕一生并不光彩,但他上一世死前的最后时刻,永远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他一身插满箭矢,浑身浴血,还在拼命回护同样满身疮痍的天寿帝。

他断气前的最后一句,是对她说的。

“跑啊!”

南迁之后,玉京断断续续有消息传回。

其中就包括秦曜奕战死后许久,血漫数丈之远,围攻梁军仍无一人敢于靠近。

所以,醴泉暗示太子苛待已经对他并无威胁的老父时,她才会一下子升起怀疑。

说太子篡国她信,说他苛待老父,以致宫人敢拿陈茶糊弄——

她不信。

但她若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呢?保不齐,她还真会脑子一热开始谋划清君侧。

秦秾华冷笑一声:“……狐胡还真是等不及了。”

门外忽然响起踢踢踏踏一阵奔跑声,这独特的脚步声让人闻声识人,刘命还未踏进门槛,秦秾华就笑道:“这是又得了什么新鲜玩具?”

“不是玩具——”刘命兴冲冲奔进花厅,怀里捧着许多面部部件:“我的面具做好了,你来试试!”

秦曜渊看着她怀里:“怎么和你自己用的不一样?”

刘命瞥他一眼,嘀咕道:“我的是自己现捏的,你捏得来吗?还不如用这个……”

“这是怎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