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黑暗里的温柔

“我……我报了警,”湿滑的地板上,邵荣抱着赵武杰,结结巴巴说:“警察很快就会来……你……你别……”

阿苏脸色阴沉,邵荣不是傻子,相反这人表面懦弱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实际内心想法多得很。

他意识到不对后趴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基本确定里面有动静后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张信礼在这儿上班,怕店里工作人员跟他是一伙的,所以直接报了警,本想等警察来了一块冲进去,但里头动静越来越大,他太着急,这才没忍住敲了门。

事发突然,按计划,就赵武杰现在这副尊容,就算想找麻烦或者报警之类的,怎么也得等个几小时甚至一两天,张信礼之前已经交代过他们一些事,但细节之类无法提前说好,得事后花点时间串一串。

阿克掂量了下局势,这时间虽然是堵车高峰,但他知道警察最多十分钟必到,便附耳上去,对张信礼道:“你赶紧走,”他低声说:“待会儿没一天半天肯定了不了事,你得回去给你弟说一声,这里我们先看着,到时候你先不要说话。”

‘到时候’的意思就是到那个时候,张信礼听懂了,但没立刻走,他看向邵荣,朝他走了几步,道:“你说,都是你做的,对吧。”

邵荣膝盖带着屁股往后挪,缩在墙角,极力想离他远点,赵武杰却在这时说话了:“不是他,是我……做的,”他断断续续说:“他就是一条狗……你要跟狗……一般见识吗……”

张信礼没说话,只是看着邵荣,邵荣说:“……是的,从头到尾。”

赵武杰道:“闭嘴,老子还不需要狗来担责任。”

他对邵荣恶语相向,让他滚,张信礼没兴趣再听他俩的小剧场,从站在赵武杰病房门口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决定不会放过任何始作俑者。

满地狼藉,他在碎片四溅的猩红地板上转过身,看了面对着他的阿苏一眼,然后目光下移,转到他手上沾血的折叠刀上定了几秒,手在他肩上按了一下,接着什么也没说,走向了洗手台。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静得让人心慌的卫生间里响起水龙头流下的哗哗水流声,透明的自来水从张信礼手上流过后变成鲜艳的淡红,然后沉入出水口消失不见。

张信礼一点点把手洗干净,直到确保再没半点可疑痕迹后,转身径直向门口走去。

阿苏粗而浓密的眉毛上也满是血迹,他活动了下肩膀,把刀拿在手上把玩着,朝邵荣走了过去。

赵武杰开始嘶哑地大吼:“张信礼!”他喘着粗气,说:“你别以为自己现在很清高,将来有一天等你腻了,做爱变成上刑,你也会出去找乐子的,人都喜新厌旧,gay就是gay,多的是人约。”

Gay圈里确实有为数不少的人只以快乐为最高原则,从始至终只追求肉体的快感,甚至三人生活,约定互为开放式关系,因为生物本能如此,诱惑永远不会绝迹,假如没有了婚姻的契约束缚,大家只是搭伙过活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概大多数异性也无法与同一个人相伴一生。

但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他们在本我之上还有超我,在本能之上还有超脱于本能的另一种精神力量,他们共同建立起某种牢固的社会契约体系,在追求肉体满足的同时还追求情感的陪伴、灵魂的共鸣,以及神圣的道德。

张信礼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不懂赵武杰为什么如此固执地怀疑gay之间的真诚与爱,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和他父母都从未得到过那些。

门锁被打开,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光从狭窄的门缝里挤进来一线,张信礼无意当教父感化赵武杰,让他相信人间的真情与爱,但他还是有句话想说。

他微微偏过头来,看着赵武杰,最后道:“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很多人才会觉得我们不配结婚,也不配说爱。”

……

医院里。

林瑾瑜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正预备着早早进入梦乡。

阿吉到底跟他也没有多熟,林瑾瑜不好意思跟指挥张信礼一样指使他干这干那,连撒尿都不好意思老叫他扶,所以连水也没喝多少,复习了会儿就睡了,准备早睡早安稳,省得搞事。

手表上的短针指向十点,就在林瑾瑜自我催眠初见成效,马上要艰难入睡的时候,张信礼带着一身寒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十点过,病房已经熄灯了,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林瑾瑜在熟悉的脚步声中睁开眼,看见黑暗里张信礼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只手很凉,也很干净。

原本在玩手机的阿吉站起来,张信礼朝门外微微偏了下脸,他便起身出去了。

“你咋这么早下班了,”林瑾瑜眯眼看着他,道:“我这心算了半天账,好不容易刚自我催眠。”

“没下班,今天有活动要加班,待会儿再回去,”张信礼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确定没出现医生说要注意的发热症状,问:“算什么账?”

“加班?”林瑾瑜不太清楚这种服务行业,酒吧还要加班的吗……他道:“就一般的账……算这几天用了多少钱。”

都说住院就是来砸钱的,这个月两人吃喝拉撒加上水电乱七八糟的已经花了快两千了,昨天复诊又是小几百,再加上后来……

林瑾瑜躺下的时候在心里大概算了算,他手头本来有一万整,一次性给房租给出去两千四,还有两百块水电费……后来张信礼发了四千工资,还了他两千四,剩的都日常花销掉了,还贴了点,现在手头也就一万不到。

林瑾瑜道:“你打个电话说声就行了,还来回跑,加班加到几点啊?”

“回来看看,”张信礼说:“不知道,可能通宵吧,明天白天我有事,先让阿吉看着。”

这意思是明儿一天都不回来吗?林瑾瑜心里那股怪异感又来了,右眼皮跳。

“……你这月是不是没全勤啊,”他忽地声音不大地对张信礼道:“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手里还有钱,你天天上夜班,白天多睡会儿,别老到处跑了。”

“你别管那个,”张信礼说:“睡你的觉。”

他确实请了假,人家老板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不存在什么顾念他有急事就当无事发生,全勤肯定没有了,人不在也没提成,这月肯定少拿个大几百,得找补回来。

“真有钱,”林瑾瑜说:“你没必要这么辛苦……”

他们手里确实还有八九千,可住院费一天就几百,还有用的药什么玩样一堆的,等出院结账肯定又是一大笔钱出去,林瑾瑜对这些没概念,张信礼却十分清楚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绝不是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