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喜欢

沈虞在话问出口后, 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对上了温折的视线。

心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八年?什么八年?温折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个。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沈虞压下那股慌乱,“你…”

她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强制令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不要慌。

温折情绪不稳定,现在这种情况坦白真相绝不是好的选择。

见男人缄默, 沈虞干脆伸手环抱住他脖颈, 亲昵地贴近他耳侧:“我们不说这个了, 行吗?”

“多伤和气呀。”

温折却是扯唇,不置可否地笑了声。他垂着眼看她,眼眸很深。几秒后, 突然, 撑起身体坐起来。

“沈虞,我的耐心不多了。”

“要和我说什么, 你好好想清楚。”

说完, 他站起身。客厅灯光幽暗从其头顶倾泻而下,在侧脸上明明暗暗地撒下一圈光影。他身量高, 这般居高临下地看人时,更显压迫。沈虞脊背心虚道沁上一层冷汗,薄唇抿紧。

表面看起来冷静,实际,心底早已慌得一批。

她不知道,温折指的是哪件事。

是她要和周宪借钱…还是,还是她已经恢复记忆这件事。

沈虞藏在背后的手指紧紧揪住沙发垫, 有些演不下去, 低着头沉默。

温折站在原地, 静静看了她很久。他的眼睛像是曜石一般肃冷。

“不早了。”他低低道, “你早点休息。”

宋柚在沈虞身侧酣睡,小脸埋在枕头上,呼吸绵长。

沈虞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却是实实在在地失眠了。

人在深夜里,思绪更容易游荡。沈虞细细回想了自己这段日子和温折相处的细节,百思不得其解,温折到底知道了什么。

明明…面对书,吉他,他都没有过激的反应。

沈氏出了事,温折也一早就知晓,而她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意图。

除非。

他什么都知道,之前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演她。而男人最为情绪外露的一次,便是…本该求婚的那天晚上。

难道。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什么?!

但只是这么稍微一想,沈虞便骇出了一身的冷汗。

越想越烦,沈虞揉着长发,怕翻来覆去打扰柚柚,轻手轻脚地下床去了沙发。

沈虞靠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心中的惊慌和无措几乎要溢出喉咙。

如果温折全都知道,他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

除此之外…他好像再没提过要和她结婚的话。便是那晚,滚烫的情动交织,他也隐忍不发,轻而易举将她送上云端,却始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直以来的不安数倍放大。

沈虞抱着膝盖,咬紧下唇,完全不明白温折的意思。

是不是坦白了…他就会不要她了。

一整个晚上,沈虞也没想出个结果。直到后半夜,才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晚,沈虞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从前。

那个没有温折的从前。

十八岁,沈虞收敛了所有张扬肆意,缄默地跟随周宪离开了江南的苏城,重回京城。

周宪给她在京城附中办了入学手续,重读了一年高二。

像是要把前一年的经历,全部覆盖。

沈虞基础不太好,后半学期被温折带着补了很久的课,才堪堪达到中游水平。回到大佬云集的附中,哪怕重读,成绩依旧不太够看。

她走没几个月,温折便要高考了。

出分那一天,沈虞才敢拿出手机联系之前苏城的同学。

那年,苏中的群炸了一般,红通通的喜报漫天遍地。那年,苏中高考成绩喜人。当然,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市状元温折,全省排名第五。

一时间,沈虞心中五味杂陈,甚至不知道该哭该笑。

还好,他没被她这种人影响。还好,他依旧耀眼。

苏城电视台会对状元进行一个专访。沈虞悄悄地翻遍整个新闻资讯才找到那个采访。

时隔几月,连隔着屏幕再看他一眼,似乎都需要莫大的勇气。男生清瘦了些,但似乎对采访没什么兴致,回答言简意赅。

直到记者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感谢温同学的经验分享,我看到A大和B大的招生老师都等不及要找你聊啦,哪所学校是温同学的心仪院校呢?”

画面上,温折表情淡了些。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抱歉,京城的院校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后面的采访说的什么,沈虞忘记了。

但哪怕经年,沈虞仍不能忘记那一瞬间指尖的沁凉。明明身处炙热的盛夏,却好似置身彻骨的冰窖。

后来,她再未寻得温折的丝毫踪迹。而苏中的所有群也几近沉寂。

温折彻底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再不留一丝痕迹。

沈虞日复一日地学习,生活。经历枯燥的高中,再到平淡的大学,生活宛如死水,她一步一步,活成了另一种模样。

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她一直都在A大金融系。这个,温折原本要来的地方。甚至心中抱着那一丝渺茫到可笑的希望——

会不会有一天,她还能在这里,见到他。

但没有,始终没有。

沈虞麻木地循着他的人生轨迹,慢慢行走着。

每行一步她都会想,要是温折,他会怎么做呢。他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那个。

沈虞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把自己活成了他。

……

沈虞是被人喊醒的,睁开酸涩的眼睛,温折清隽的眉眼出现在眼前。他应也是刚起,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深灰色棉质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平直的锁骨从领口突显,浑身挡不住的慵懒气息。

“怎么睡这了?”

她睁眼,没回答。看着他恍惚了好一会。漫长的,茕茕孑立的八年已经过去。

他又回到她身边。

沈虞鼻子皱了皱,挡住突如其来的酸涩,突然伸手,语带鼻音:“温折,你抱我一下。”

见他不动,沈虞声音哑了下来,带着不明显的哭腔:“抱我。”

温折伸手将她从沙发上抱小孩般托住她抱了起来,手掌放在她后脑:“怎么了?”

沈虞把脸埋在他颈窝,眸中还带着惺忪的困倦。她摇摇头,就是不说话。

“作噩梦了?”温折低声问她,“又梦到以前了?”

沈虞点头,又摇头。她吸了吸鼻子,“不是苏城的以前。”

“是苏城之后的以前。”

温折喉结动了动,从嗓间闷出一声:“嗯。”

沈虞:“我真的真的…”她顿住,艰难说出后面的话:“很想他。”

她不敢去看温折的反应。

只兀自说着:“我一直在A大等他。”

“但我等了许多许多年。”沈虞揪紧了温折的衣摆:“都没等到。”

温折眸中晦暗不明,“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