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千钧一发之际, 梁适反手击在陈流萤的手肘。

陈流萤手臂瞬间发麻,手使不上劲儿,刀子落下来, 梁适以极快的速度扭转脖颈,那刀子就从她侧颈贴过, 所到之处给她的脖颈留下了刺痛感, 还有一丝冰冷。

但身体此刻是顾不得那么多的, 总归要继续战斗, 命悬一线之际,人的潜能会被无限放大,不过片刻, 梁适的双眼猩红,和陈流萤在地上滚过一圈又一圈。

身上脏污泥泞,根本顾不得。

黑暗的化工厂地上有雨水蔓延进来,外头的雨噼里啪啦地掉, 落在草地、房顶, 发出格外激烈的闷沉声响。

远处天际的黑云像是一支严密的军队, 训练有素地往中间飘来,伴随着轰隆的惊雷声,天愈发阴沉。

闪电冲破黑压压的云层, 把天空撕开了口子, 却在一瞬后消失,黑云再次严丝合缝地聚拢。

黑暗吞噬了光明。

废弃厂房里的味道本就难闻, 现在夹杂着雨水, 带着腐朽的木头味, 还有微量的化学元素的味道以及放置已久的金属铁锈味。

所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会给人的感官造成极大的冲击。

梁适此刻头发有两缕垂在脸颊两侧, 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和平常在剧组练的打戏不同,也和在训练场里练的招式不同,此刻每一招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只想把对方钳制住。

尽快地、狠狠地钳制住……

但陈流萤平常为了吸引女粉,疯狂练身材,她的爆发力和持久力都很强,逐渐地,梁适感觉到了一丝力不从心,可她没有丝毫懈怠。

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她依旧和陈流萤打了个平手,甚至陈流萤身上挂彩的地方比她还要多。

刀子被梁适在“不经意”时踢远,刚好离许清竹不远的地方。

许清竹一边关注着两人的战况,一边伸脚去够那把刀。

她浑身血液都是冷的,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秒梁适就出事。

这场景再没和过往重叠起来。

从前的梁适太过弱小,只能被动地承受一切。

但现在她在勇敢的反抗,她在拼了命地保护自己。

许清竹的心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在咬一样,又酸又痛,害怕和恐惧的情绪不断在她身体里蔓延,她从之前就一直在极力控制的情绪到现在有些绷不住。

许清竹不断告诉自己:你要好好的,不要给梁适拖后腿。

她的理智就像是一座高楼一样,不断摇摇欲坠,却又无数次被拉回。

情绪的拉扯比身体的疼痛更可怕。

在情绪极端拉扯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得她快要窒息。

生理性眼泪不断地掉下来,她也不敢哭出声音。

绝望、无助、痛苦……

大雨倾盆,远处的打斗声快要听不见了。

许清竹只能强硬地逼着自己拿到刀子,割断手腕上的绳索,然后割断脚上的绳索,只要她是自由的,梁适就不会被钳制。

她不能再做一次梁适的拖累。

“姐姐,我们出去吧。”年幼的小女孩儿在草垛里说:“他们肯定不在了。”

年幼的梁适皱着眉,低声说:“再等等吧……”

“可是我脸疼……”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脸上已经起了红疹。

梁适咬咬牙,“那我先去……”

话音未落,面前遮挡着她们幼小身躯的草垛就已经被掀开。

那些人丑恶的嘴脸显露在她们眼前。

两个小孩惊恐地看着他们,想要再次奔跑,却被抓住了后颈。

“我就说我听到了声音吧。”有个人嘚瑟地说,顺势一巴掌拍在梁适背上,“死丫头,还敢跑!”

“就你的耳朵灵。”另一人笑着。

她们手牵着手在无垠的旷野中奔跑,有一种要逃到天涯海角的错觉。

可事实上她们连十公里都没有跑出去,就在那里被抓回去。

而梁适为她们的逃跑承担了所有代价。

因为年幼的小女孩长得乖巧可爱,怯生生的不敢说话,家里也愿意给付钱。

绑匪对她自然是要更好一点的。

可梁适就不一样了,虽然长得也漂亮,但她不会哄人,整天就知道傻笑。

绑匪说她是个傻子,她也不反驳。

她和许清竹说:“我心里有宇宙啊,他们不懂。”

可是无知的大人在野蛮侵入小孩子世界的时候,从不讲究章法。

宛若铁蹄踏入童话城堡,将其瞬间碾压成废墟,废墟变成齑粉,连烟雾都看不见。

那些留在记忆里的情绪无比鲜活,隔了很多年依旧能让人产生惊恐感,比鬼屋可怕千倍万倍,而许清竹的手已经快没了知觉。

她尚且能保持一丝理智是因为前方还有梁适在为她战斗,在为了保护她而面临危险,所以她要自我保护,不能成为梁适的负累。

她的目光焦点就是那一把锋利的刀。

在黑暗中,那刀还反光,刀刃上还沾染了一丝血色。

梁适也不住地看着她这边的情况,为了不让陈流萤发现,她只敢用余光扫。

她跟陈流萤的战斗力不分伯仲,只是她的身体机能在快速地流失,力气逐渐变小……

梁适在短暂地钳制住陈流萤之后,摁下了贴在腹部的警报器。

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住了……她必须保住许清竹。

这是梁适最后的信念。

原本想等许清竹挣脱掉手脚上的束缚后再按的,但她没办法撑那么久,而且许清竹看上去状态特别差,脸色惨白,瞳孔涣散,嘴巴微张,不知在喃喃地说着什么。

像是在自我鼓励。

和梁适刚穿来那阵在医院看到的有点像,但比那时要可怕的多。

警报声响彻长夜,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惊雷声。

和这一声警报声相合的是外头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在这黑暗中让人惊惧。

陈流萤眼神瞬间起了杀意,冷厉道:“你报警了?”

梁适用尽全身力气钳制住她的双臂,腿弯曲着压住她的双腿,没有回答。

起了杀意的陈流萤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翻身将梁适甩开。

梁适的背落在冰冷又坚硬的水泥地上,肋骨隐隐作痛,可她完全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疼痛,反手拉住了陈流萤的脚。

一记没什么力气的手刀也让陈流萤的脚步顿住,梁适趁这个空档翻身而起,直接站在她身后,胳膊卡住她的脖颈,死命地把她往后拖,甚至在不断卡她的呼吸。

梁适的余光扫到许清竹附近的那把刀消失了,她正窸窸窣窣地用刀磨着绳索。

在倾盆大雨里响起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这天地间所有的光与影都重叠起来,梁适感觉自己的腺体后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疼,身体力量在不断消失,但她只凭借着一个信念在坚持着——要保护好许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