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年(第2/5页)

有那爱吃红烧肉的,自家舀了汤汁儿来拌着饭吃,爱吃烧鹅的则是连着啃了两只鹅腿,也有爱吃鸡肉的,爱吃小炒肉的……

直到天色慢慢黑下来,江家的年夜饭才吃好,虽大人娃娃都吃得腆着肚子走不动路了,但仍是剩了半桌下来。几个媳妇子收拾干净后,也就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候了——发压岁钱!

江家往年的压岁钱,顶多就是红纸里头包一两个铜板儿。但今年的压岁钱大家都莫名的期待,娃娃虽还不会花钱,但有小伙伴就会攀比炫耀啊!大人则是想着娃娃不会花钱,这发给娃娃的也就等同于发给自己了……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江老伯二人端出那黑色托盘来,只见上头摆了十几个红纸包。

众人:怎会有十几个?

江老伯道:“今年你们儿三个也有,媳妇儿也有,来来来。”

说着先六个大人每人递了一个微鼓的红纸包过去。

又招过四个孙儿孙女,每人递了一个更大些的红纸包过去。几个小机灵鬼还无师自通地说了一箩筐好话,什么“恭喜发财”“身体安泰”“年年有余”的。

就是小军哥儿本是不会说话的,在这几姊妹都“老伯奶奶”“这好那好”的环境里,终于激动得嘣出了“老婆”“赖赖”四个字来,虽发音不准,一家人却也大喜过望了!

王氏抹了抹也不知是笑出来还是感动出来的泪,道:“好好好,小乖狗会说话了!我老江家双喜临门!我往日的香火没白烧!”

文哥儿却已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自己的红包,只见里头包了一个成|人拇指头大小的银锁,拴了细细的银链子,锁上刻了只活灵活现的小金鸡——他是属鸡的。春夏两姊妹打开,一个刻了小肥羊,那是江春的;一个雕了金猪,那是江夏的。

姊妹几个忙不迭套脖子上去,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江家几个大人的则是每人五两的银角子,在这个年代可算是巨额压岁钱了!看来老两口是下了血本了,这光几个大人的压岁钱就去了三十两白银,还有几个小儿的长命锁,少说也是十两的!

众人聚在堂屋里叽叽喳喳,大人早失了往日的沉稳,小儿则是犹如脱缰的野马,尽情地笑闹起来。

待笑闹得差不多了,众人回房换了新衣裳出来,老江家已是两三年未扯过过年新衣裳了,今日众人换上,打整得干干净净,果然“人靠衣装”,个个看着都比平日俊朗好些子了。

江春留意到,眼见着众人的兴奋,江老伯这个沉默寡言一辈子的农村老汉,又是满脸欣慰,又是默默地抹了抹眼角……江春相信,江家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翌日,冬日的阳光洒进窗户,空气里弥漫着爆竹燃放过后的硫磺味,外头鸟儿叽叽喳喳欢唱起来,就是家里的猪猪鸡鸡也哼哼唧唧着,仿佛欢腾着,新的一年来了!

天亮了半日,江春仍是赖床上起不来。

因本地有“开财门”的风俗。头天三十晚上守岁到初一子时,临睡前,家里大人会在门缝下压点儿钱财。待得天亮时分,家里的小娃儿不拘是谁,只要第一个起床的,就能打开家门,拿出“开门财”,再放一串炮仗,表示来年这家的收入就全靠这次“开财门”了。

且村里还有“比早”的习惯,全村都竖着耳朵听呢,看谁家开财门开得早,谁家就是勤快人;越是后头放炮仗的,越会被村人笑话。

故天将亮时,江春被奶奶叫醒了先去把财门给开了,让爹老倌帮着放了炮仗,她又睡眼惺忪转回床上了……中途醒过一次自是睡不够的。

“几个懒娃娃,快起嘞!我老江家黑土凹的田埂都被你几个睡倒咯!再不起今日可就不准穿新衣裳咯!”王氏在院子里催起床呢。

可能是王氏“积威甚重”,也可能是新衣裳的诱|惑大过懒床,没一刻钟几个小的都磨蹭着起了。

待洗漱完毕,王氏已经煮好鸡汤米线端上桌了。因着昨晚剩的鸡肉不少,她加了汤熬稠了用来煮米线倒是不错。虽昨晚才吃了顿好的,但小娃儿消化快,睡一觉又是空肠子了,几下就吃完了一碗。

食后大家换上新衣裳,尺寸是放着做的,故都显得大了一号。尤其江春那一身,烟青色的衣裙一穿,自是宽宽大大,跟睡裙似的。虽是衣裙分离的两件,但好在高氏手巧,在上衣的腰际部位留了个抽绳,稍微一拉紧,就显出她细细的腰肢来,上下两头百褶蓬松的,还颇有两分淑女样子。再配上衣袖和斜交领上绣得梅花图案,倒是更有两分雅致样子。待出了门,王氏几个都夸这衣裙好看,江春亦是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几个娃儿穿着新衣裳,领着小军哥儿就往隔壁三奶奶家去了。却也不急着进门,只在门外“三奶奶新春大吉”“恭喜发财”“财源滚滚”“长命百岁”地恭祝一番。

小军哥儿自从昨晚开了口,那时不时嘣出几个字来的架势就挡也挡不住,见了三奶奶亦是“酸赖赖”“酸赖赖”地叫,将个老人家逗得直不起腰来。

待进得门去,与冬梅姐弟几个小的互相见了,七嘴八舌浑说起来,你说昨晚吃了啥,我说昨晚得了多少压岁钱,她又来说今年新衣裳多好看……孩子的世界真的是趣味无穷!

小军哥儿的话唠本质逐渐显现出来,人家冬梅姐姐说自己衣裳上绣了花蝴蝶呢,他就跟着学舌“发福跌”;那边安哥儿说那日扫尘扫到只大蜘蛛呢,他又学舌“大鸡居”;这边文哥儿几个在聊那日在街上见到卖一笼笼小兔子的了,他又跟着说“小凸鸡”……

江春几人捧腹大笑。若不是跟他朝夕相处的,还真听不懂小家伙在叽里咕噜说些啥。

两家串着门耍了半日,下午六个娃又约着往村里去,见着谁家邀请的,都进去转一圈拜个年,出来就是满手满兜的瓜子儿了。

到得初二这一日,嫁出去的姑娘兴回娘家。但因着高氏娘家嫂子过世,为避晦气要初三才回去,故这一日二叔三叔合家去了各自岳母家,只余江老大这一房在家。

大早上的几人刚提着年礼出了门,外头大门就被拍响,江春去开了门,却是一对眼生的年轻人提着红色的礼盒站在门口。

她见那男子穿着月白的长衫,高鼻大眼的,隐约有几分眼熟。女子肤色略黄,擦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腮上打了两团淡粉色,只或许是位置打得太低的关系,显得一张银盆脸更大了些。

“春儿都长这么大了?你奶在家吧?”那男子揉了揉她的小揪揪,笑着问道。

王氏听得声响,伸出头来,见了他们先笑了声,道:“老四回来了?家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