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陆渊第二日来到永安侯府, 帮长公主行完针,就顺道又去了一趟春和堂。

诊脉的时候李萧寒就在旁边坐着看。

陆渊诊完脉,一面将林月芽手腕上的纱巾慢慢抽掉, 一面望着李萧寒道:“身子已无大碍,但是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

李萧寒蹙眉看向他, “什么事?”

纱巾离开手腕时,一粒缟色如同米粒般大小的东西,落在林月芽掌中, 林月芽略微一顿,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她将手心冲下,极为自然的握住那小东西, 随后将手放了下去。

二人在做这个行为的时候,屋里的人都在看着陆渊,等他说出那最重要的事,反而忽略了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

“最为重要的, 便是要保持身心的愉悦。”陆渊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萧寒, 随后他又看向林月芽道:“不能由着性子乱来,日后不要贪凉了。”

“哦对, ”陆渊望向一旁的水杯,又叮嘱道, “记住一定要多饮水。”

林月芽点点头, 直接将水杯拿起,一口将那杯水喝完, 随后冲陆渊笑道:好, 我以后都听陆大人。

李萧寒将水杯从她手中拿走, 随后很自然就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今日同我一道送真元吧?”

林月芽不知李萧寒是看出什么了,所以捏着她手不放,还是当真就是想这样做,不过不管如何,她刚才喝水的时候,那粒不起眼的小东西已经进到她口中。

林月芽笑着点头,直到两人来到院门口,李萧寒拉她的手还没松开,她才反应过来,李萧寒说的送陆渊,不止是送到春和堂门口。

许久都未出过春和堂,林月芽笑容不自觉就挂在脸上,就连步伐也轻盈不少。

只是走出春和堂就让她如此兴奋,李萧寒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觉得林月芽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他当真不该将她囚在那一方小院中,便是真的为了她安全着想,似乎也是不应该的。

思及此,李萧寒握她的手不由又紧了几分。

一行人来到侯府门前,陆渊没急着上马车,他回过身来望着二人,提议道:“快到午膳时间了,不如一道去清月楼用膳?”

李萧寒看向身旁的人。

林月芽心知她出不去,便懂事的向后退了一步,对陆渊微微颔首:今日有劳陆公子,我先回去了。

她松开手,却被李萧寒一把握得更紧,“你跟着一道去。”

林月芽顿时怔住,她怕听错,抬头望着李萧寒道:侯爷说什么?

李萧寒道:“就坐真元的马车,咱们一同去。”

马车摇晃的林月芽想吐,但是她真的很开心,许久都未这样开心过了,她时不时将车帘挑开,看着熟悉的街道,还有陌生的行人,就好像这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很快马车就到了清月楼外,三人上楼来到包厢,从前热闹无比的永安街上,如今的行人却少了大半。

深秋天寒,再加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的流民便开始往上京城涌,今年因边州瘟疫的事,上京也不再救助这些流民,而是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周边诸县,上京城从边州瘟疫到现在,除了个别拿着朝廷通文的人以外,其余人皆是只出不进。

陆渊能去栾山,也是因为他要在栾山制药,手里有朝廷下发的通文,才能多次往返。

林月芽今日心情大好,一口气吃下两碗饭,那条糖醋鱼,李萧寒和陆渊很有默契的一口没吃,几乎被林月芽一人吃光。

待快要吃完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二人。

陆渊干笑两声,问道:“若不然再点一条?”

林月芽红着脸连忙摆手。

吃得差不多了,林月芽便偏着头又频频看向窗外,明明稀松平常的街道,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李萧寒也没催她,今日他休沐,便一直陪着林月芽在包厢里。

陆渊用完膳还有药方要研究,就先走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李萧寒也带着林月芽从清月楼出来,两人并肩在街道上向永安侯府的方向走着。

李萧寒原本想让夏河去备马车,林月芽说马车晃得她头晕,又不算远,不如走着回去。

她还害怕李萧寒不会同意,却没料到他想也没想直接应下。

“你若不嫌累,我便陪你走回去,若是中途累了,也不要硬撑,记住了?”

林月芽满心欢喜地笑着点头,那对儿许久未见的梨涡,就挂在她灿烂的唇角旁。

李萧寒怔然地望着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他抬手在那梨涡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将她的手直接握在身前。

这一路林月芽丝毫不觉得累,她东瞅瞅,西看看,恨不能直接逛到天黑再回去。

等回到侯府,她才觉出累来。

林月芽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晚膳的时间,春萝见她还未醒,便过去轻轻唤了一声,床帐内传来一声闷哼。

春萝也知她是累坏了,便又等了一阵。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晚膳时间已过去甚久,春萝心头没来由开始慌乱,眼皮也莫名跳了起来。

她来到床边,声音比之前大了几分,“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

床榻上毫无响动,春萝立即撩起床帐,林月芽面若白雪的躺在那里,就好像一尊精致漂亮,却毫无生机的雕像。

“姑、姑娘?”春萝颤抖着伸手去探她鼻息,感受到指尖只剩下似有似无的那缕薄气,当即便慌了神,连忙叫人去前院找李萧寒。

深秋的夜里,李萧寒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一路跑进春和堂。

他冲到床榻旁,面容冷峻地将林月芽紧紧抱在怀中。

夏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去找陆渊,可眼看怀中的人手掌越来越冰冷,李萧寒等不起了,他又让人立刻去将余大夫找来。

余大夫诊脉的时候,林月芽依旧在李萧寒怀中。

“她怎么了?白日里还好好,为何睡一觉便成了这样?”李萧寒面容异常平静,可说话时的气息却在隐隐发颤。

余大夫举灯在林月芽面前,仔细查看了她的双眼,又转身问了春萝几个问题,最后他犹豫着道:“这病症,就好像……”

余大夫忽然顿住,忙又问春萝,“你说她午膳是在府外吃的?”

李萧寒声音森冷,让人听了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是同我一起在清月楼用的,可是膳食的问题?”

余大夫惊怔了一瞬,随后立即起身向后退去两步,“林姑娘此刻的状态,好像与那边州的瘟疫症状相似!”

话音一落,屋里的人皆向后退开,只有李萧寒纹丝未动,依旧紧紧的抱着林月芽。

他抬起一双冰冷到骇人的眼睛,望着余大夫沉声道:“余大夫你可确定?”

余大夫抬袖掩住口鼻,连忙解释道:“整个上京的大夫无人不知,那边州的瘟疫便是如此,初染时气若游丝,而后便是急咳不已,咳中带血,最后高烧不退,若是能将烧热退下,人便能恢复,若是三日后退不下来,便会,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