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妈呀, 平底惊雷,这雷也来的太突然了吧。】

【要不是我懂科学,我都要以为这是特效了。】

【恭迎仙女下凡。】

【这个声音……好像是苒苒自己唱的歌。】

【我的耳朵举着一张B超来找我, 谢谢。】

花滑舞台上的选曲,为了契合上动作的编排,会找专业的人员进行改编。

冷苒苒和李宏图商量之后, 决定用她本来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昆曲唱腔的宛转悠扬和声线本身自带的细微的沙哑。

给这首歌注入了一种特殊的特质。

像是刚刚穿过高山流水,又踩在层层厚实的积雪上。

既有不谙世事的清冷, 又有历尽千帆的沧桑。

冷苒苒单足蹬冰,向后滑行。

左手做兰花指状。

兰花指简单,但是做的好看确实很难。

她的手指细如葱白,在月光中温透如玉。

右手隐隐能看到一圈红的痕迹。

像是那天那串黄桷兰留下的红线。

“左右拈着花,右手舞着剑。[1]”

接着双足向后弧线滑行, 接右后内规尺步。

右手呈舞剑装挥展开来,接单足蛇形, 在冰上游刃有余地滑开。

“眉间落下了一万年的雪。”

转三步。

顺着前刃走弧线转体。

冷苒苒双手轻抬,如冰上嬉戏。

向后滑行, 左足点冰腾空。

她在空中悠然逆时针转体三周。

她轻盈得如同落像人眉间的雪花。

3S跳跃,后内三周跳。

是全场女选手中第一个完成的三周跳跃。

全场一阵安静。

没有人想到一开场就是这样的一个高难度的动作。

等大家反应过来。

冷苒苒已经卡点“落”字,稳稳落在冰上。

接弧线变刀步。

滑进一阵掌声之中。

“月光中啊——[1]”

这首选曲里的高音,辗转缠绵, 最适合旋转动作的安排。

冷苒苒稳稳落回今夜的月光里。

随即云手带外勾步转向, 换双足直立转。

她在前外外刃滑进弧度最大限度时,滑足迅速由前外刃变为后外刃。

浮足由后往前带,双足在冰面上同时旋转起来。

看着像个人形的陀螺, 更像是冰上的仙人。

冷苒苒的圈数和转速都完成相当成熟, 和音乐中的高音律动贴合。

即使双足直立转是花滑旋转里最基础的动作, 当一个运动员完成这个动作的质感和美感,对于观众来说也是极美的享受。

“那是我啊——[1]”

旋转并没有停止,她又再接一个珍珠转,浮腿位置高于头的提刀。

看起来像是含着珍珠等待绽放的贝壳。

最后接贝尔曼旋转。

冷苒苒用手勾着冰刀,将浮足从背后拉起直至超过头顶。

全身像是绷紧旋转的一滴水滴。

在她的旋转中,冰花四溅,消融在现场的热烈空气中。

李宏图在台下面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冷苒苒今天的发挥很稳,又完美完成了难度最高的跳跃动作。

李宏图仿佛能看到金牌正在向他招手。

然后此时,夜空里再次降下一道惊雷。

整个弧形透明顶的冰雪中心场馆突然一瞬间仿佛布满蜘蛛网状的雷。

强光一闪,刺得冷苒苒微微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这样大的雷电,还是天雷劫的那一次。

她整个耳朵都被震得酥酥麻麻。

头疼欲裂,仿佛上场之前才吃过的药没了丁点效用。

冷苒苒稳稳心神。

“左手一弹指,右手弹着弦。”

单脚转圈,做一个接环。

游刃有余踩过冰面上用冰刀滑出的琴谱。

“舟楫摆渡在忘川的水间。”

她呈一字步滑过全场。

如同正在摆渡的舟楫。

今天晚上夜凉如水。

月色在冰面上荡起涟漪

让人恍惚觉得是真的河川。

冷苒苒眼中闪过一幅画面。

画上的她正在一条璀璨如银河的河流上穿行。

她撑着竹筏小舟。

两眼失神、漫无目的地往前滑。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要去哪里。

她只知道从来处来,去去处去。

她从一座拱桥下滑过,拱桥上面写着——

【忘川】

原来,她真的去过忘川。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震颤。

腿一软,小小地趔趄了一步。

冷苒苒很快稳住身形。

往舞台中心的狂奔几步。

接着惯性的作用,她右腿向后抡圆,带动整个身体旋转起来。

一个标准的燕氏旋转。

“当烦恼能开出一朵红莲。[1]”

此时,她的手绕到颈后,找到一个凸起的绳结,往下使劲一拉。

洁白的考斯滕从脖子的将地方断开。

一瞬间火红色的考斯滕由上至下试图覆盖白色的考斯滕。

在旋转中,白色和红色交融,相互抗争。

这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仿佛鲜血逐渐染红了冰面。

冷苒苒旋转不止。

最终火红完完全全覆盖住了洁白。

一朵洁白的冰花,终于开成了冰上绽放的红莲。

在燕氏转中,她的上身、左腿和支撑足头腿成直角。

本来是脸朝着冰面,但她在旋转中,身体逐渐朝上反转,变成仰燕氏转。

变装完成的那一刻,她正好面朝月亮。

她像是在月光中打了一个滚,沐浴在月光下。

仿佛刚才的视觉的冲击、破碎和壮烈都并不存在。

她懒洋洋的,像只晒月光的没骨头的猫。

现场版的一键变装。

摄人心弦,美得太犯规了。

“莫停歇,给我杂念——[1]”

全场到抽一口冷气,和这首歌的高音一齐尖叫。

冷苒苒小勾步跳跃,接换足联合旋转。

今天的月亮格外亮,晃得她头疼欲裂。

仿佛是有什么顶破头骨,呼之欲出,变成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旋转的晕眩感达到顶峰的时候,她的头疼也达到峰值。

她迷迷糊糊之中觉得似乎有个苍老声音在说——

“不能放下,谈何得道。既然放下,又何必想起。”

但她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年纪轻轻,单纯的没有一丝杂质——

“我不愿修无情道,既已得到,如何放下?我要的是得到,就自然会舍弃得道。”

两个声音如同在冰上快速旋转的两种颜色的考斯滕裙摆,在冷苒苒的脑海里交织。

但她心里有另外一道声音,冲破了这两道声音的桎梏。

“莫停歇,给我杂念——[1]”

如同冷苒苒身上炙热奔放的红裙完全覆盖无情无欲的皎白色一般。

在月光下,她的心炙热奔腾如火。

此刻,她突然觉得头不疼了。

一切的纷纷扰扰的疼痛突然短暂地消失。

头颅似乎被撕裂出一条小小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