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强硬

年轻人热血方刚, 容易冲动,脑子就不大清醒, 血色上涌就分不清东西南北。柳家是世人口中的君子世家,可这些年逐渐败落, 君子之风不复, 泼皮耍赖的本事倒是愈发得心应手。

空口污蔑不说, 还让自证清白, 理儿都教这些人占了,好似真相已经盖棺定论了一般。

沐青在外面鲜少变脸, 这次神色冰冷, 长眼一抬,锐利地睥睨着闻石, 长衣轻拂, 迎着夜风忽起。

她眉眼间尽是淡漠, 瞧不出情绪, 眸中暗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作为柳仁善的弟子, 闻石自小受柳家的一切耳濡目染,方才那些话绝不是一时气愤才有的, 多半早就对沐青和清虚有怨念不满,柳仁善的死只是一个积怨的爆发点而已。

这也难怪,当初执意救下清虚就已经与柳家交恶, 后来清虚又成了凤灵宗的长老, 更是照着柳家的脸狠狠地打, 沐青她们哪还会在这些人口中有半点好。

“护着杀人凶手”, “不了了之”……这么久了,柳家颠倒是非的本事仍旧一绝,全然忘了以前,当年在渌怀亭做的孽不够,如今还要继续。

沐青不经意地用指尖拂了拂白姝的爪子,不让这孽障抓握自己的手,一面沉沉地瞧着闻石,长眼一凛,还算沉静地缓声问:“让本君回逆?”

语调极轻,几乎没有起伏,比数九天的寒冰还冷,听得在场的人俱是心头一紧。

沐宗师行迹修真界多年,绝不是浪得虚名,只靠众人追捧坐享名号。当年她还未及第一宗师的地位,就敢从柳家带走清虚,让柳成义敢怒不敢言,而今实力更上一层楼,哪容得下一个小弟子放肆。

闻石被她出鞘霜刃般的眸光凉得乍然一惊,不免踌躇犹疑,可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柳仁善,还是硬气道:“是,沐宗师若真无辜,回逆一次又何妨,在场诸位可在此做个见证,看看宗师所言是否属实!”

话音一落,不仅沐青,几位与沐青交情还不错的别派人士都霎时神情晦暗,一个个面色复杂,凤灵宗这边无一不冷脸。这闻石还真是会爬杆上架,满嘴狂言还死不改口,当真是本事。

回逆自证清白,说得轻巧且道貌岸然,这手段就是打着正道的幌子行下作之事,不把人当人,换作柳成义或是杨门主来试试,他们还不得当场动手生事,还真说得出口。

当年是清虚实力低微,周大夫亦是无反抗之力,才会被这些伪君子联手欺压,而今又想将这招用到沐青头上,怕是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

沐青神色未变,漫不经心转动黑沉的眸子斜睨对方一眼,随后连手都懒得抬,只运转灵力凭空一下打在闻石脸上。

闻石哪能抵抗得住,当即被打得脑袋一歪,脸上生疼,鼻腔嘴里都是血,整个人险些站不稳扑倒在地。

不过是个不起眼小弟子,他哪承受得住这一击,即便这一下两成力都没有。他有些缓不过神,大抵没料到这一遭,毕竟沐青平素是何等的矜贵高洁,现在却不顾身份屈尊朝一个小修士动手,简直让人难以预料。

周围人都错愕不已,纷纷侧目看去,柳家的人全都震怒,有弟子气到手抖脸红,立时过去护住闻石,“师兄!”

闻石被那弟子一拉,再也忍不住,一张嘴就是满口血,他被打得脑袋嗡嗡响,好似一头砸在了坚硬的大石上,血气倒灌,视线都有点模糊不清。

“无……无碍……”他抹了把嘴角,强忍着回道。

过去扶他的弟子与之交情深,见此更是忿忿不平,怨恨地转头怒目而视,大声道:“好啊好!沐宗师非但不分青红皂白护短,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当真是仗势欺人,我家师父已殉,吾等连讨个公道都不能,合该让人欺辱至此!”

满口仁义道德,站在高处风口说话也不嫌冷。

沐青不屑同小弟子说话,散漫地抬眼瞧向当事的家主柳成义。

柳成义铁青着一张脸,仿佛刚刚那一下不是打在闻石身上,而是结结实实在扇他。实力远远不敌,他不敢与沐青正面交锋,可又不甘心失面子,便充耳不闻,也不管,耳聋眼瞎地任由家中弟子出来声讨。

围观的人群方才还有人在低低耳语,在看戏,可眼下全都噤声了,发怵似的瞧着。

闻石吐了一口血,唾液夹着刺眼的鲜红,可怜又恶心。挡在他前面的弟子着实悲痛气愤,怒道:“欺凌弱小,沐宗师可真厉害,师兄不过问了两句,却遭致你不由分说一击,看来贵宗做派不过尔尔,除了恃强凌弱还会做什么?”

一番话义正辞严,句句掷地有声。

堂堂大宗师对修为低弱的小修士出手,确实于理不合,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不过阿良忍不下这口气,被对方腆不要脸的架势惹急了,这小子跟着江林混久了,嘴皮子上下一碰,当即厉声道:“嚯,你们还倒打一耙了,恃强凌弱?分明是你家师兄不讲理,仗着我师伯脾性温和就死缠烂打。亏得你柳家还是甚劳什子的君子世家,讲什么清白端正,行事却如此无赖,合着都是虚的,嘴上说说而已。”

阿良吊着语气,故意把语调拖得老长,眼神轻蔑而不屑,鄙夷之明显。

他早就看不惯这帮人,满口正义,做派却比那些街头混子还不讲规矩,嘴里全是胡话,只站在自己有利的一面,真真不要脸。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一同抵抗外敌,凤灵宗才不会过来,柳家的伪君子们实在令人作呕。

对面那个弟子被这番话刺激到了,毫不留情的讥讽比巴掌扇在脸上还屈辱,连另外的柳家弟子都一下子气愤起来。

对方气极,指着阿良喝道:“你……你大胆!”

阿良恨不得啐这人一口,讥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黄毛小子胆敢口出狂言,辱吾师门罪大恶极!”那人气得眼睛都爬满血丝,作势就要拔剑相对,得亏周边人拦着,不然按这架势不给阿良戳个血窟窿不罢休。

阿良一点都不怕这些人,继续说:“这就叫辱你师门了?那刚刚污蔑我师伯,怎地不说辱我宗门?仅凭一只白狐就能定罪的话,按你们的歪理,那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你说白狐是师伯的灵宠,我还觉得那是你们中哪个人幻化的呢,你们怎么不回逆?我师伯好说话,不同小辈计较,你们也别得寸进尺,谁弱谁有理,这才是可笑。”

一席不留情面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句句扎心窝子,气得那暴躁的弟子挣开众人就要冲过来动手,然而他还没冲到阿良面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拖拽开,如同一片没有份量的残败枯叶般被打向墙角,重重摔落在地,当即痛得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