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无量泉(第2/3页)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晋仪施针结束。薛遥半身泡在这冰冷刺骨的泉水里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冰面上的血水已凝固,黑白分明,格外刺眼。

薛遥还要独自在这寒潭里再泡上半个时辰。晋仪先是处理好薛遥指尖的伤口,又叮嘱了几句 “凝神静气,切勿随意催动真气”之类的老生常谈,就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先行离开了。

晋仪平日里虽粗枝大叶,但医术着实高超。晋仪刚离开没多久,薛遥就感到全身松快了下来。薛遥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身上才好点就急着想起来,被林晋桓眼疾手快一巴掌按进了水里。

“时辰未到,老实呆着。”林晋桓板下脸,顺手抛给他一块热帕子:“自己动手将额头上的汗擦擦。”

薛遥只得继续泡在泉水中,许是熬过了最开始的严寒,此刻他觉得没有先前那般冷了。薛遥随意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转过身懒洋洋地往池边一趴,托起下巴望着岸边的林晋桓。

林晋桓瞄了一眼薛遥这幅卖乖的德行,仿佛听见了薛遥肚子里噼啪作响的算盘声。

果不其然,林晋桓这一边念头还没落下,薛遥就毫不客气地问道:“关山玉是什么?”

睫毛上的霜花压得薛遥的眼皮有点沉,他费力得眨了眨眼。

林晋桓望了薛遥一眼,见他正趴在岸边托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林晋桓又转开视线,说道:“你一外门人瞎打听什么,身上不疼了?”

“疼啊,疼死我了。”薛遥在水里换了个姿势,似真似假地抱怨着。接着他又缠着林晋桓追问道:“快说点有意思的给我听听…”

薛遥心想这林晋桓七窍玲珑心,吃软不吃硬。自己这么装疯卖傻死缠烂打怕是没用,需不需再下一剂猛药…但这剂猛药还来不及下,他就瞧见有一个物件朝他的眼前飞来,薛遥连忙抬手拦了下来。

薛遥手里接下的是一枚玉佩,这玉通体莹白,触手生温。

“这就是关山玉?”薛遥端详着手里的玉佩问道。

“是,很意外?”林晋桓问。

“是有点。”薛遥将关山玉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着。这玉上无甚雕琢,只在玉上打了个斗大的洞,洞里穿了根半新不旧的红绳。此玉虽整体是雪白的,但细看却有许多杂质,品质差得薛遥都不忍细品。若不知道它是传说中的关山玉,落在石头堆里怕是都没人愿意弯腰去捡。

“你为什么随身戴着这个,你也想飞升得道吗?”薛遥看了两眼关山玉,觉得实在是无甚美感,于是他又将玉扔回给了林晋桓。薛遥发现此刻自己对林晋桓想不想得道飞升这件事更感兴趣。

林晋桓抬手接下玉佩,随手将它放进怀里,无奈地笑道:“四哥真是高看我了,我像这么志存高远的人吗?”

薛遥不言语,只是抬眼望着他。

林晋桓见薛遥不打算放过这个话头,只得接着解释道:“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我爹找来给我压惊的。”

“尽胡说。”薛遥嗤笑了一声,转身背对林晋桓,背靠在石壁上挪揄道:“什么样的噩梦得让上古神物来镇呀。”

“魔道中人能梦见什么呀,无非是立地成魔,危害道门大开杀戒迫害天下苍生之类的呗。”

林晋桓说着来到薛遥身边蹲下,他轻轻拍了拍薛遥的脑袋,说道:“脑袋挪开点,别枕在冰上,当心落下头疾。”

薛遥从无量泉里出来的时候其实感觉并不是太冷,但他拗不过林晋桓,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披上了件大氅。

二人刚走上石桥,就见延清急急忙忙地从桥对面赶来。

“小师兄,这是上哪儿去?”林晋桓远远喊住延清,朗声问道。

“小祖宗,找你半天了。”延清一见林晋桓,快步朝他走来,说道:“随我去六相宫,门主有事找你。”

林晋桓见延清这火烧眉毛的样子,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去了你就知道。”延清一把拉过林晋桓就走,走了两步不忘回过头对薛遥拱了拱手,说道:“失礼了,薛公子。”

林晋桓被延清带走之后,薛遥原本想回禁地再仔细探查一番,但他此刻已过石桥,无法再回禁地,只好作罢,独自一人慢吞吞地往回走去。

薛遥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两峰之间的天堑处似有异响。薛遥停下脚步稍稍催动内力仔细一听,那声音竟是一声女子的哭喊。

薛遥思索片刻,便纵身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林晋桓来到六相宫的时候,林朝正在案前作画。延清将林晋桓送进殿内之后自己就退到了门外。

“来了啊。”林朝今日心情不错,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头戴金冠,活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出什么事了这么大阵仗?”林晋桓见林朝还有闲心作画,于是心下稍安。他顺口调侃林朝道:“门主又被秦楚绮夫人赶出来啦?”

林朝闻言气得直起了身子,隔空虚点了一下林晋桓的额头,怒道:“臭小子没大没小!”

林晋桓不以为意,慢吞吞地踱到书案前看了一眼。只见林朝正画的是一幅水墨兰花。这花画得倒是笔法苍劲有力,墨韵浑然天成。只是原本一幅淡雅宁静的墨兰在他笔下有些张牙舞爪,显得盛气凌人。

林朝将手中的羊毫投入白玉笔洗,自顾自后退两步,摇头晃脑地欣赏了一番,这才问林晋桓道:“如何?”

林晋桓也眯起眼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才十分矜持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尚可。”

“哼,小兔崽子。”林朝显然对林晋桓的评价不太满意,他唤汀兰将他的画作拿下去装裱起来挂于大殿之上,又在玉盆中净了手,最后才来到殿中的一张禅椅上坐下。

待一切都舒适偎贴之后,林朝才开始切入正题,他对林晋桓说道:“过来这边坐,此次传你来,是门里有要事交于你去办。”

林晋桓闻言心下有些诧异,他自小不过问教务,林朝对这点早已心知肚明。林朝面上虽常常对林晋桓吹胡子瞪眼,爷俩儿一言不和就打成一团,但实际上林朝老来得子,林晋桓就是他的心头肉,对林晋桓很是溺爱娇宠。林晋桓想做什么就创造条件让他去做,不想做的事也从不勉强。

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小门主,一生的志向居然是隐居在穷乡僻壤当一个教书先生,而不是搅弄风云当一个混世魔王。

林晋桓没有即刻表现出内心的想法,他难得顺从得来到林朝的下首坐下,打算仔细听听林朝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林朝见林晋桓对此事没有明显抗拒,稍稍松了松紧绷的背脊。他继续说道:“月前寿春分坛遇袭,尚未押送回迦楼山的五百男女全部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