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望朝山(第2/3页)

林晋桓不置可否,只是扭头看向窗外。虽然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延清知道林晋桓是在看着薛遥离开的方向。

延清看似温温吞吞一副迂腐书生的性格,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下手极黑。没出几日司徒坤门下的弟子就因各种各样的事获罪,刑堂里的惨叫更是延续了几夜,一时间迦楼山上人人自危。

大抵是延清拿着重雪的事莫弯抹角地敲打了司徒坤一番,小辫子被延清捏在手里,司徒坤没敢造次,那老头子只得生生咬碎后槽牙,狠心舍了几个弟子,硬着头皮把这哑巴亏往肚里咽。

在这段不太平的日子里,始作俑者林晋桓却整日称病闭门不出。重雪的身体稍微好些的时候薛遥就带着她登门探望林晋桓,小童进门通报之后出来的却是延清。延清说林晋桓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不便见客。

“他怎么样了。”薛遥问。

延清摊开一柄折扇左右摇着,故作高深地说道:“身体之疾倒是无碍,只是这人心之疾需得自医,正所谓心结难纾,若不是这解铃之人,就不要再去添乱了。”

薛遥被延清几句话折腾得一头雾水,他平静地望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延清,只想找个机会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说人话。

后来的一段日子薛遥又来了几次朝山堂,但都没有见到林晋桓。林晋桓不是已经睡下就是正在施针不便打扰,最后索性派了个一问三不知的童子出来说小门主正在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出关。

薛遥也不是什么有耐心之人,之前勉强维系的为客之道早就在一次次闭门羹种消失殆尽。最后一次他没有再让人通报,而是仗着艺高人胆大直接闯进了林晋桓的内室。

他的心里攒着一团邪火。

薛遥一把推开林晋桓的房门,心里原本憋着的那团火气一下子就腾得更高。房里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房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

好,好你个林晋桓。

薛遥扬手一掌劈烂了院子里的躺椅,插着手坐在廊下好整以暇得等着延清。

延清闻讯匆匆忙忙地从三昧堂赶来,他一进门见眼前的情况,心知瞒不住了,这才如实告知薛遥:林晋桓下山了游历了,临走前交代薛遥留在迦楼山安心解毒。

此时距离薛遥与林晋桓最后一次见面已过整整一月有余。

“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薛遥耐着性子问。

“未曾。”延清如实回答。

“何时能回来。”薛遥又问道。

“不知,他过去常常一走就是一年半载。”延清抹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战战兢兢地答道。

“为何要瞒着我?我还能拦着他不成?”此话一出,薛遥就闭了嘴,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还能为什么,延清心里想叫苦不迭,怕自己舍不得你狠不下心走呗。但他不能将这些话如实以告,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在心里把林晋桓骂上九九八十一遍。

好在薛遥没有想要延清的答案,他未等延清回答,就转身离开了。朝山堂离清心堂有一段距离,以薛遥平日里的脚程几个起落就能到达。但他今日只是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一开始的火气已经退了下去,酸涩正一点一点涌上心房,薛遥破天荒地感到了一丝失落,还夹杂着一点委屈。

我也该离开迦楼山了。薛遥心里有些木然地想。九天门的情况枢密院如今已大致掌握,确实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再见面应该就是刀剑相向的时候了。

但到最后薛遥还是没有走成,因为三月之后就是林朝的生辰,秦楚绮无论如何都要留薛遥在迦楼山过完林朝的寿宴再走。

“林晋桓那不孝子如今不知在哪里浪荡,我又与你投缘。不怕你见笑,我早已把你当作我的亲儿子看待。凡人活到我们这个岁数早已数代同堂,而我们却连承欢膝下的人都没有,怎不让人觉得晚景凄凉。”秦楚绮执着薛遥的手,说着说着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薛遥哑然失笑,觉得秦夫人有些夸张了。他无奈地说道:“这不是还有晋仪和延清…”

秦楚绮一个眼神打断他,继续幽幽地说道:“况且你的毒伤未愈,这个时候离京又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山高路远的,我也放不下心。”

薛遥见秦楚绮这么说,一时心软,只得应承了下来。长久以来林朝与秦楚绮对他的好薛遥都看在眼里,他也一直很感念二老对他的用心。

他深刻地明白自己的立场,也可以冷静克制地按计划行事,直到摧毁九天门。但在此之前,就让自己把这个家和美满共享天伦的梦完整做完吧。

只是薛遥有些不确定林朝夫妇是真的想留他下来过一个寿宴,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要将他扣留在迦楼山。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要多留分心眼。若是从前只有薛遥一人,尚有可能强行破阵下山,但如今多了一个重雪,只能一步一步稳妥行事。

不久之后薛遥又收到了肖沛的来信,肖沛在信里说虽然目前朝廷已经掌握了九天门的组织构成,战力部署等关键信息。但九天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入口的阵法诡谲多变,难以破解。且门人众多守备森严,门主林朝更是深不可测,林朝的亲传弟子以及四大护法也不是省油的灯。

朝廷的兵力虽在人数上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毕竟都是凡人,难以与修仙之人抗衡。就算以人海战术堪堪险胜,那也将是一场折损巨大的恶战。赵景明带着枢密院的几个老头关门推演了几次都得出同一个结论,想要彻底破局,还需寻得一个良机,只可智取,不得强攻。

言下之意就是:再探。

枢密院的研究结果和薛遥此前料想的一样,于是薛遥决定利用寿宴前的这段时间再好好探探迦楼山。

就在这时,重雪端了一碗玉带羹走了进来。

“公子,歇会儿吧。”重雪将瓷白的碗摆在薛遥手边说道。

薛遥将肖沛的信销毁,对重雪说道:“我准备寻个由头先送你下山。你可先去京城暂住一段时间,待事情平息再行回乡。”

“我不走。”重雪将碗往手边推了推,将汤勺塞进薛遥手里。一双大眼睛望着薛遥,有些期待地说道:“快尝尝。”

“我瞧你最近胆子不小。”薛遥“叮”地一声将手里的瓷勺子扔进碗里,佯怒道:“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你继续在这迦楼山上待着,我可不能保证你能活到什么时候。”

“就不走。”重雪和薛遥相处了这些日子,她早就发现薛遥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表面上张牙舞爪凶得厉害,却心软得不行。重雪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不是答应我明年就将佩雯她们送回家吗?我不跟这儿盯着你,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