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6页)

老头子严厉地说:“你能听见我的话吗?”

我回答说:“当然。别大喊大叫的。”

“你还记得我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说,“我自然记得。你想问一些问题。你还等什么呢?”

“你是什么?”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看看我。我身高六英尺一英寸,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体重——”

“不是你。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

“猜谜游戏?”

老头子等了一会儿才回答:“假装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啊,可你确实不知道。”

“要知道,从你寄生在那只猿猴身上开始,我就一直在研究你。我了解许多有关你的情况,我对你有优势。第一——”他开始一条一条地列举。

“你可以被杀死。

“第二,你可以被伤害。你不喜欢电击,你受不了人能忍受的热量。

“第三,如果没有寄主,你就无所适从。只要把你从这个人的身上摘掉,你就会死。

“第四,你自己没有力量,只能利用你的寄主的力量——你的寄主当然只能听凭你摆布。试试你的枷锁;识相点。你必须合作——否则就得死。”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身上的枷锁我早就试过了,既不抱什么希望,也不觉得害怕。我只发现这副枷锁正如我所预料,是不可能逃脱的,这并没有让我担心;我既不担心,也不害怕。又一次和我的主人在一起,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远离麻烦,远离紧张。我的事就是侍奉主人,将来的事就任其发展吧。

同时我必须保持警觉,随时侍奉他。

我一只脚踝上的夹具比另一只松一些;也许我能把脚从里面抽出来。我又试了试胳膊上的夹具;如果我把肌肉完全放松,大概——

但我没有作出逃跑的尝试。立刻就来了一道指示——或者说,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因为“指示”和“决定”的意思是一样的;我告诉你,主人和我之间没有冲突;我们是一体的——无论是指示还是决定,反正我知道,现在还不是冒险逃跑的时候。

我的眼睛四下看了看,想知道谁带了武器,谁没有带,我的猜测是:只有老头子带了武器。机会更好了。

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一种内疚和绝望的痛楚。除了主人的仆人,没有人体验过这种痛楚——可我正忙于手头的问题,没有工夫操心这种事。

“怎么样?”老头子继续说,“你是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是让我惩罚你?”

“什么问题?”我问,“到目前为止,你一直在唠唠叨叨,胡说八道。”

老头子转向一个技术人员,“把反馈线圈给我。”

虽然我不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我仍在忙着检查我的枷锁。如果我能骗他把枪放到我能够得着的地方——假设我能挣脱一只胳膊——那我就能——

他把一根杆子伸到我的肩膀前。我感到了极度的、难以忍受的疼痛。房间里一片黑暗,好像电闸被拉下来了似的。一瞬间,由于疼痛,我浑身颤抖扭曲。我被这疼痛劈开了;此时此刻,我的主人不存在了。

疼痛消失了,只留下记忆的烙印。我还不能说话,甚至不能连贯地思考,被劈开的感觉也结束了,在主人的怀抱中,我又一次感到了安全。在我侍奉他的过程中,我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感觉到我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我;主人的极度恐惧和疼痛传到了我这个仆人的身体上。

我低头朝下看,看到我的左手手腕上有一条肿起来的红色伤痕。在我挣扎的时候,我在夹具上划伤了自己。这没关系;我会扯断自己的双手和双脚,迈着血淋淋的步子从这里逃走——只要我的主人能以这种方式逃脱的话。

老头子问道:“你喜欢这种滋味吗?”

笼罩着我的恐慌渐渐消失了;我又一次感到健康,无忧无虑,虽然有点谨慎小心。刚才很疼的手腕和脚踝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问,“你确实可以弄疼我——可这是为什么呢?”

“回答我的问题。”

“问吧。”

“你是什么?”

我没有立刻回答。老头子伸手去拿那杆子;我听到自己说:“我们是人。”

“人?什么人?”

“惟一的人。我们研究了你们,知道你们的方式,我们——”我突然停了下来。

“接着说!”老头子严厉地说道,拿着杆子晃了一下。

我接着说道:“我们给你们带来——”

“给我们带来什么?”

我想说,因为杆子离我非常非常近,近得可怕。但我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给你们带来和平。”我脱口而出。

老头子轻蔑地哼了一声。

“‘和平’,”我继续说,“和满足感——屈服的快感。”我又犹豫了;“屈服”不是恰当的字眼。我绞尽脑汁搜寻着,就像在使用一种不熟练的外语,“快感,”我重复道,“——涅槃……之快感。”这就对了,这个词很恰当。我的感觉就像狗因为叼回棍子而受到了爱抚一样;我浑身快乐地颤抖着。

“让我来说吧。”老头子沉吟着说,“你们向人类承诺,如果我们屈服于你的同类,你们就会照料我们,让我们快乐。对吗?”

“确实是这样!”

老头子久久地注视着我,他并没有看着我的脸,他的目光掠过我的双肩。他朝地板上吐了一口痰:“你知道,”他缓慢地说道,“经常有人向我和我的同事提出类似的交易,当然,规模从来不像现在这么大。但我们从来都不屑一顾?”

我尽量把身子向前靠,“你亲自试一试,”我说,“马上就试试——然后你就真正知道了。”

他盯着我,这次是我的眼睛。“也许我应该试试。”他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欠谁点——什么。该试试。也许有一天我会试的。可现在,”他厉声说,“你还得多回答点儿问题。给我好好回答,免受皮肉之苦。要是回答慢了,我就升高电流。”他挥舞着手里的杆子。

我缩了回来,有一种被打败的、心灰意冷的感觉。我最初还以为他要接受条件呢,我一直计划的逃跑的可能性就可以实现了。

“现在回答,”他继续说道,“你们从哪里来?”

没有回答……我没有回答的冲动。

秆子离我更近了。

“遥远的地方!”我叫了起来。

“这不是新闻。告诉我是哪里?你们的本部基地在哪里?你们自己的星球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老头子等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看出来了,我必须触动一下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