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予径云信

岳中行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想想,也没有什么应该不对劲的地方。

放好了衣服,岳中行又四顾起厢房四周,鬼迷心窍的,他走到案桌前。

桌上的砚台压着厚厚一沓的信札,岳中行有些做贼心虚,他看了看门外,确认不会有人过来后,拿开了那砚台。

这一沓信札看着足有几百余张。

“予径云,期近腊年……”

“予径云,见字舒颜……”

“予径云,今日入秋……”

岳中行紧紧攥着这一摞纸,草率得翻看了几眼,心中竟然生出一阵不可言说的感觉。

“中行啊,你好了没啊!”李夫人在院里的喊声传过来。

“好了!”岳中行迅速把手中的信札放回原处,将一切归位原样后,就出了厢房。

没想到今年的小雪来的这么早,这会空中已经开始落下粒粒米白了。

岳中行撑了伞就要送李夫人回东寨去。

在路上时,岳中行忍不住试探的问了些问题。

“夫人,我看宋叔到了这个年岁,怎么还不曾成家啊?”

李夫人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他早点成家,可重锦啊心思不在这,寨中又没有与他合得来的女眷,这事是一年拖一年啊。”

“如此确实难办。”岳中行把伞倾斜了些,“也不知能问与否,径云兄弟到底去了何处,怎么还不回山。”

虽然他处处闻肖阚的名字,但他每次问起肖阚去了何处时,寨中人都是答非所问,或者直接糊弄过去了,他问了几次无果后,就没再问过了。

李夫人干笑了两声,“他呀,出了远门,还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

岳中行察觉出对方一样不太想说的意思,也不好再多问了。

把李夫人送到家后,岳中行又执伞折返回去。

路过竹林里的石桥时,却见一女子蹲在桥边拾什么东西。

他过去一看,该女子是李庭芳。

“庭芳姑娘,这天落雪了,你怎的不打伞?”岳中行把伞举到对方头顶上。

李庭芳仰头看了一眼,婉婉的起了身,“岳公子。”

“落雪了,我送你回去吧。”岳中行挪了一步。

李庭芳拿手绢擦了擦手,“还是不耽误岳公子了。”

“无事,我正闲着呢。”岳中行客气道,“不过,你在这干嘛呢。”

李庭芳将手中的一块乌青的石头展给他看,“找这个。”

“这,这石头有什么不一样吗?”岳中行怎么看都觉得是一颗普通的鹅卵石罢了。

李庭芳不好意思的把石头收了回去,“纹路不一样。”

“哦,是吗,我不太懂这些。”岳中行赔笑。

李庭芳莞尔一笑,不作声。

“那,那我送你回去吧。”岳中行把伞倾斜了些。

李庭芳点了点头,“那,劳烦你走一趟了。”

“也正好天色不早了,我也想去伙堂吃个饭。”岳中行补充,“李伯父的手艺当是令人折服,若是在山下开个食楼,定是座无虚席。”

李庭芳步子迈得很慢,“岳公子过奖了,庭芳在此替家父谢过了。”

“此话并非我客套,是中行的心里话。”岳中行也不得不把步子迈得慢一些。

雪落得更厚了一些,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两人都走的极慢,更像是来赏雪的。

平日岳中行、肖菱还有李庭芳三人在寨中学堂共事时,都相处得很是自然。

然而两人这会独处起来,却又几分不明的不协调感。

寨中像李庭芳这及笄年岁的女子不算少,但是像李庭芳这般兰心蕙性、娟好静秀的女子实在不多。

何况李庭芳生得一副闺英闱秀的相貌,更是出尘若雪,赢的寨中人封的“寨中魁”一称号是名副其实的。

“听闻庭芳姑娘还有个胞弟。”岳中行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开口。

芳嗯了一声,“他同寨中兄弟下山闯荡去了。”

“如此,也挺好,男儿志在四方。”岳中行客套起来。

两人就没波没浪的聊了一路,总算是到伙堂了。

“多谢岳公子了。”李庭芳停留了片刻才绕到伙堂后,回了自家去。

岳中行礼貌的同对方挥别后,就进伙堂去寻饭吃了。

之后,岳中行回到青玉案的时候,宋玉也刚刚进门。

宋玉头上和肩上落了一身的雪,衣物浸开了一大片的湿润。

“宋叔吃过了吗,没吃的话,中行给您做些。”岳中行委声问。

“不必了。”宋玉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你无事的话,替我生个火炉。。”

岳中行连忙答道:“好。”

宋玉回房后,脱下了半湿的衣物,浑身散发的寒气似乎和这屋子的幽冷融为一体。

以前肖阚在时,宋玉不曾觉得这间厢房如此幽冷过,肖阚走后,不光说是厢房,整个青玉案都没了人气。

这两日忙得宋玉昏头转向,天气又冷,突然歇息下来,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一股冷风卷进房里,宋玉关紧了窗户,就往榻上躺去了。

宋玉蜷缩在被子里,鼻子有意无意的去嗅身旁的枕头,没过一会就沉睡了过去。

“宋叔。”

“宋叔,你歇下了吗?”

“那我直接把炉子给你端进去了。”

岳中行在门外自言自语得不到回应后,就自作主张的推开了门,端着刚刚烧热的炉子进去。

“睡下了……”岳中行看着榻上鼓起的人形小声嘀咕。

于是,他把炉子放到了榻前,想着留着火驱去些屋里的寒气。

岳中行忍不住忘榻里瞄了瞄。

只看见宋玉面朝墙,只露出半个头,他还发现宋玉竟然不睡枕头。

而枕头却竖着一同躺在被子里,宋玉的额头抵着那枕头。

岳中行心里被震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或者说,他联想到了很多不能说的。

这事有点让他捉摸不透,也有点心怀不安。

第二天醒来,屋顶和院里的各个角落已经积了一层白面,冰锥挂在房檐上,有一点光亮就折射着光亮。

岳中行昨晚睡得不怎么好,他起来扫清了廊道里的一些冰渣子后,发现宋玉还没起床出房门。

往日这时候,宋玉厢房的窗户早都开了。

“宋叔,你起了吗?”岳中行站在厢房外问。

连着喊了几声,里面的人什么声响也没有,岳中行没有犹豫就推门而入了。

火炉早已经熄灭,屋里这会又冷又闷。

床上的人似乎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岳中行皱了皱眉头,半身探进帐里,“宋叔,宋叔?”

宋玉双目紧闭,眉头紧缩,鼻腔里哼唧了两声。

岳中行伸手碰了碰对方的额头,手背立马传来一股热感,宋玉发热了。